李京泽一边调息,一边打开包裹,里边的东西都湿透了,他又放下书箱,打开一看,哀叹一声,垂头丧气起来。
将这两样东西放到一旁,他环顾四周,身后是一片黑漆漆的山林,两边大路各朝一边,往右可以依稀看到灯火通明的南阳渡,往左看去,只见大约数里外有黑烟和猩红火焰正在厮杀。
他看向山林,草丛被人踩出一条不太明显的道路,直通深处,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追过去,突然心底传来黑龙太一的声音:“百丈之外的溪水里,有人族女子正在疗伤。”
李京泽怔了怔,而太一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说话,他揪了揪下巴上逐渐冒出的胡茬,心想道:“黑龙歹毒无比,巴不得我早点死了好夺舍,肯定在挖坑害我!好在我英明神武,洞察一切。”
“汝为何不信吾?”
果不其然,太一那邪异、晦涩的声音响起:“吾如今与汝共生,一神双魄,汝死即吾死,吾为何要骗汝?”
李京泽回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黑龙十句话里十句都是假的!”
“汝这蝼蚁!”
太一的声音恼怒不已:“本皇是何等身份?至于和汝一介蝼蚁勾心斗角?!爱信不信,本皇不奉陪了!”
李京泽又在心底试探了许多句,太一都没再说话,便自语道:“你若真没骗我,我便每日给你放风一刻钟,据说龙的眼睛能辨别山精鬼魅,不知道真的假的。”
说罢也不管太一听没听见,拔腿沿着痕迹追去。
山林幽暗,叶盖挡住月光,李京泽仔细辨别方向,一路走去,渐渐听得前方有水流潺潺以及拨水之声,不由运转龟息决,身上气息全无,压低脚步摸了过去。
前方树隙间有月光照了进来,他悄无声息站至一颗树后,侧身看去。
溪水里,女子肌肤雪白,素手研发,月华璀璨,星光皎洁,又有雪子巍峨,横看成岭侧成峰。
李京泽呆了呆,失神间脚步连连后退,踩碎枯枝,那女子听见异响,捂胸转头尖喝道:“谁?!”
李京泽不敢再看,高声道:“在下…没有恶意,实属突然,你先穿上衣服。”
女子飞身上岸,转瞬间穿上衣裙,李京泽听见声响,探头看去,哪里还有什么女子?
他转头便吓了一大跳,只见女子一手拎着斗笠,一手持剑,喝道:“登徒子,吃我一剑!”
李京泽连忙侧身躲开这莫须有的一剑,解释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还会用剑?你不是吹笛子的吗?”
女子蹙眉道:“什么笛子?我不会吹笛子!况且,我用剑还要经过你的首肯?!”
李京泽愣了一下,将手上笛子扔了过去,问道:“这笛子不是你的吗?我还被你招来的大蛇毒伤了!”
女子挥剑,如臂指使,掂住笛子,一双狭长眼睛搭了一眼,将笛子甩了回去,道:“不是我的东西,你的意思是先前有个女子往这边逃窜,你一路追了过来,弄错了?!”
女子伶牙紧咬,喝道:“休想转移话题,就说你偷看我洗澡之事!受死!”
她身法鬼魅,在山林里更是无迹可寻,李京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一剑刺进肩膀,吃痛道:“真的都是误会!偷看你洗澡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说完他小心翼翼把剑尖拔出,后退两步,弯腰致歉,女子脸色有所缓和,问道:“你为何不躲?你可知要不是我收力及时,你的心脏便被我刺穿了!”
李京泽起身,羞赧道:“不是不躲,是躲不开。”
女子狐疑道:“你能无声无息摸到近处,还能躲不开我这寻常一剑?!”
李京泽更加羞愧,讷讷道:“我练有龟息功,且还大成了,藏得比较好。”
女子恍然大悟,将剑插入腰间剑鞘,问道:“龟息功,你是太乙弟子?”
李京泽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突然头顶上有红光隐隐从天而降,女子亦是心有所感,纵身急退。
树叶间坠下一道赤光灼灼的身影,正是红鱼,他上身衣物全无,显露出可怖的凶兽纹身,其中有龟蛇攀肩、龙凤缠腰。
李京泽松了一口气,红鱼皱眉问道:“对面的道友,什么来历?为何伤我师弟?”
女子此时站在十数丈外,浑身暗淡,唯有手中长剑熠熠生光,道:“无名之辈,不足挂齿!道友勿怪,你师弟偷看我洗澡,我见他态度诚恳,不似作假,因此才小惩以彰大戒,不然少不得挖了他一双眼睛!”
红鱼瞥了一眼,当事人心虚地低下头。
红鱼平复气息,抱拳道:“多谢道友剑下留情,是这小子不对,便算我欠道友一个人情如何?”
女子长剑归鞘,将斗笠盖在头顶,笑道:“不必了,我叶红菱可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红鱼讶然,同样自报家名:“在下太乙山红鱼,这是我师弟桃李。”
“好名字!”
女子赞了一声,飞身而起,破开叶盖逍遥而去,唯有余音回荡:“让你师弟注意点,可不是人人都那么好说话!”
红鱼见她远去,摇了摇头,转身没好气道:“伤得怎么样?疼不疼?”
李京泽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口,很轻,大概只刺破了皮肤,便摇头道:“小伤,师兄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红鱼神色松垮下来,捂着后腰坐到地上,李京泽绕到他后边,观摩片刻,愕然道:“剑伤?”
红鱼盘膝打坐,四周天地元气汇聚在他口鼻间,隐约然仿佛白雾,解释道:“同那蛊师厮杀时,来了个苗疆圣女之类的人物,本事不低,又用蛊又使剑,因此伤了我,不过那蛊师被我杀了,圣女受伤逃窜。”
李京泽眼见着红鱼背后的伤口上喷出黑血,连忙道:“师兄,喷血了!”
红鱼动也不动,道:“这是毒血,你不要碰,碰了就…伤口也别碰!上面留有那圣女的神通,我要运功了,你还不躲远些?”
李京泽连忙后退,又纵身跃过溪水,接着跑到不远处一个山坡上,低头看着山下。
溪水那头的树林间先是亮起火光,紧接着咻咻咻的声音传来,仿佛有剑客练剑,将周遭树木切断,一时间树林纷纷倒塌。
不多时,红鱼的身影飞起,朝这边招了招手,李京泽飞奔过去,二人越过一地狼藉的树林,回到先前之处。
李京泽背起书箱包裹,正要往村庄那边走,已经穿上衣物的红鱼喊了一声,道:“往那边去干嘛?去渡口坐船了,恰好还有一场灯会哩!”
李京泽只得回头跟上,忿忿道:“师兄不是说怕水坐不得船?”
红鱼双手抱着后脑勺,头也不回道:“这么蠢的理由你也信?那你和那个蛊师没啥区别了,这一伙人早在此前集市之时就盯上了我们,我怕牵连渡口的凡人,所以把她们带到了这边。”
李京泽又问道:“苗疆和咱们太乙又丑吗?她们为何要杀我们?”
红鱼道:“还不是怨你拿了人家控制蛊虫的铃铛?要不是我偷偷摇了一次发现不对,你现在已经在蛊虫肚子里了。”
李京泽呆了呆,拿下包裹猛一顿翻找,除了湿嗒嗒的符箓和衣服之外,就是一堆调料和丹药瓶子,果然不见了早上花了银钱买来的铃铛。
他气道:“那就是说那个好看的老板也是蛊师?那她干嘛要把铃铛卖给我?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