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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蠢到把这话说出来。他已经意识到这具身体——或者说 未来的他对梅格隐瞒了自己血腥的过去 没有告诉这个可怜的女人 他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罪人 也没有告诉她 他曾经靠杀人取乐 把绳索套在那些死刑犯的脖子上 拽着他们绕场一圈。

他是那么卑劣、无耻、冷漠粗暴。梅格要是知道了真相 会不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和这具身体?

就在他沉浸在悲观的幻想时 梅格忽然躺在了他的腿上。

也许这具身体已经碰过她很多次 但这却是他第一次碰她——并且 也是他第一次碰女人。他头脑一片空白 心跳与脉搏突破了极限 浑身上下散发出滚烫的热气——这就是女人吗?

她那么轻 云朵似的 软绵绵地倒在他的腿上 他几乎感受不到她的重量。她的皮肤是那么薄 那么细致 似乎只要他用牙齿轻轻一咬 就能吮吸到她红宝石一样的鲜血。午餐过后 他亲眼看见她用手帕擦掉了嘴上的唇膏 因此 她的嘴唇显出了原本的粉红色 一种纯真、未经污染的粉红色。他喜欢这种粉红色 但他有什么资格说喜欢?

他们才接触半天 不到六小时 他就像条缺爱的狗一样 迅速对她产生了好感 恨不得马上对她摇尾乞怜。真可怜。他深吸一口气 竭力想找出她五官上的缺点 好让自己对她失去兴趣。

很快 他察觉到她的唇有些干裂。她忘了喝水。他要不要下楼给她倒一杯呢?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干裂的唇看了一会儿 忽然发现 比起喂她喝水 他更想俯身吻上去。这女人的魔力吓到了他。为了避免这种令人憎恶的思想席卷头脑 他移开了目光。他又察觉到她耳朵的前面 有一粒突起的小痣。除了小痣 她脸颊上还有几颗浅色的雀斑。这些小瑕疵让他兴奋——她并不是完美无瑕的漂亮女人。

但他还是推开了她 离她远了一些。他不想让她以为自己是一个急色的男人。

梅格困惑地看向他。

就在这时 他发现自己的手上 居然留下了她身体的芬芳——女人的芬芳。他攥紧拳头 控制了很久 才没有傻瓜似的去嗅闻手上的香气。

“在我想起一切之前 ”他说 “我认为你最好不要接近我。”

“为什么?”她天真地问道。

他攥紧两只拳头 冷冷地暗示她:“我从来没有碰过女人。”意思是 他的自制力很差。要是她再靠近他 他会像头从未饮血的野兽一样 凶狠无比地把她撕碎。

她却一点不畏惧他的暗示 还恬不知耻地说道:“可是 我们已经同床共枕过很多次了。最近天气这么冷 你不会要跟我分床睡吧?”

话音落下 她微笑着朝他走来 似乎想要拥抱他或亲吻他。

他后退一步 终于落荒而逃。!

他没有适应的是,梅格的吻。

梅格总是吻他。她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温柔端庄,她会戏弄他,露出孩子气的欢笑;她会撒娇,用小猫咪的声音跟他讲话——他完全受不了她那种声音,每次听见都在颤栗;她还会生气,不是那种大发雷霆、乱砸瓷具、怒吼着踢踹他、逼他去跟死刑犯角斗的生气,而是一言不发,合抱着胳膊,叫人心软的生气。

午后,他终于弄明白她生气的原因——他失忆后总是避开她的亲吻,还拒绝跟她睡在一起。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她嘟起嘴,眼睛水汪汪的,似乎已经漫上泪花。

要是他接触的女人再多一些,就会知道这是女人最常用的把戏,并不是真的笃定他不爱她了。但显然,他接触的女人少得可怜,一点也不了解女人的心理。

他知道自己是个丑恶至极的可怜虫,梅格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爱他的女人。他分外珍视她,不想失去她,也不想她感到任何有可能感到的痛苦。

“……我没有不爱你。 他哑着嗓子说道,“我只是忘记了,给我点儿时间,我会想起来的。 事实上,哪怕他永远想不起来,也会再次对她着迷。

她却扑哧一笑,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嘴唇,柔声说道:“这下我确定你是真的忘记了,以前的你不会这么跟我说话的。

又被她吻了。他差点融化在她香喷喷的吻里,恳求她不要离开(幸好没有说出口)。好一会儿,他才恢复理智,转移了话题:“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她说:“唔,控制欲强的坏蛋。不许我做这儿做那儿,我吃什么做什么,甚至去哪儿,都必须由你决定。

这不是他的作风。

要是他有幸与梅格这样的女人相爱,他会忠心十足地回应她的爱情,亲吻她那双属于芭蕾舞演员的白皙的大脚,而不是像个冷漠的军官一样监管她。

当然,如果她企图离开他的话,他会做出比这具身体更残酷的事情——比如,把他们的爱巢改造成一座复杂的迷宫,她不仅再也走不出去,做其他事情也会被他收入眼底;假如她还不死心,仍想逃离他,他会给她的脚铐上沉重的镣铐,或是用柔软却强韧的羊肠线,编成一条特殊的绳索,套在她的脖子上,把她囚.禁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里。不过,他还是不会像个军官一样高高在上地控制她。他会一直祈求她的原谅,直到她承诺永远不离开他为止。

他漫无目的地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颇无聊,跟十几年后的自己较什么劲呢。

他当过一段时间的剧作家,也看过弗洛伊德的理论,知道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也许十几年后的他就是梅格口中的模样呢?

不想这些了。当务之急是,他晚上睡哪儿?

梅格感觉到了埃里克的异样,但没有多想,毕竟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精通各种乐器,甚至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不到半个小时就了解了能改变外貌的面具的原理。

他傍晚有一场钢琴演奏会,以赫斯特的身份演出。她取出他的长款燕尾服,在长桌上熨烫。家里有佣人,但她更喜欢亲手做这些事情。熨烫完毕后,她走到他的面前,解开他晨衣的纽扣,帮他穿上衬衫和燕尾服。

如果是以前的埃里克,他会顺势扣住她的腰,垂下头吻上她的嘴唇,低声问她晚上想吃什么;现在的他虽然也环着她的腰,却不敢用力。

他看着她的双眼,就像一只宠物看着自己的主人:“你会陪我演出吗?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会陪我演出吗?

“我会在台下看着你。 她想了想,说道,“不要紧张,你已经这样演出过很多次了……他们都是你忠实的乐迷,非常仰慕你的才华,不会……

“那么,你会陪我上台吗? 他打断她,“我想要你陪着我。

梅格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压下心中古怪的感觉,点头答应道:“……好,我陪着你。

演出非常完美。

所有的异样都在埃里克碰到琴键的那一瞬间消失了。他根本不是在弹琴,而是在用钢琴说话或诵诗。尽管梅格已经看过他的弹奏很多次,但每一次都会被他的反应速度和手指的韧性震惊。

普通人弹奏钢琴,按下琴键前,会思索演奏的快慢、轻重和节奏等,他却完全没有这种过程,琴键、踏板、演奏技巧,甚至于琴键本身的重量,都变成了他向听众传递情感的手段。这是他第二次演奏这首曲子,却没有看乐谱,一行也没有看,侧头一直盯着她,两只极灵巧、极修长的手则继续在琴键上毫无停顿地大开大合地游走。

假如他不是埃里克,那谁是埃里克呢?

一曲完毕,他没有起身朝观众行礼,而是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她的眼睛,询问道:“你觉得我弹得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 她知道他想听什么,又重复了一遍,“非常好。

“除了乐谱上的曲子,我还会很多,我甚至能即兴创作一首完整的乐章,完整的——你想听吗? 他放慢了语速,好使问话显得不那么急切,“你想听的话,我现在就弹给你听。

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以前的埃里克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说话。梅格哄他:“先弹完演奏会定好的曲目,好不好?

“我不想弹给他们听。 他说着,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台下的听众,神情终于有了一点儿以前的感觉,然而当他回望向她时,那种轻蔑、高高在上的眼神又消失了。

“我只想弹给你听。 他说。

梅格只能拿出自己最柔和的声音,哄撒欢儿的小狗回家那样,哄着他弹完了所有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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