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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结束,他们走进会客厅,一个乐迷走过来,给他献上花束。他正常地接受了,然而当乐迷俯下身,想要亲吻梅格的手背时——这位乐迷知道赫斯特对妻子几近病态的迷恋,只打算做个样子,这是赫斯特默许的——却被埃里克重重地扣住了手腕。

“赫斯特先生? 乐迷惊疑不定地问道。

他发誓,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恐怖的眼睛!

埃里克冷漠无比地迫视着他,金黄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狂暴的妒火。他的手劲大得惊人,差点把那位乐迷的腕骨捏碎:“谁允许你吻我的妻子?

可怜的乐迷惊恐地辩解道:“不……我没想吻您的妻子……我只是,只是做个样子……

“但你的脏手碰了她。 他冷冷地说,然后毫不留情地掰断了乐迷的手腕。

几秒钟后,一声惶恐、痛苦的嚎叫响彻会客厅。乐迷的家人一拥而上,围着他嘘寒问暖。乐迷的妻子敢怒不敢言,掏出手帕,颤抖地替乐迷擦掉额上的冷汗。

很快,急救医生赶来,告诉他们手腕只是脱臼,不必如此惊慌。乐迷的妻子松了一口气,本想对着埃里克撒泼,却被埃里克的眼神吓得只敢对着丈夫撒泼:“不要狡辩了!如果你没有轻薄别人的妻子,别人为什么打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别说了,别说了,谁叫你没有管好自己的手……

乐迷的事件后,周围人也不敢久待,迅速作鸟兽散。转眼间,觥筹交错的会客厅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埃里克看向会客厅的角落,那里有个穿黑大衣的男人正在一杯接一杯地喝白兰地,就在几秒钟之前,他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梅格看,那眼神让埃里克烦躁不已。

他知道自己出丑了,或者说暴露了可怕的一面。但他就是这样的人,波斯人叫他魔鬼、无赖、疯子,也有同样疯狂的臣民视他为神明。当然,他再清楚不过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他就是一个魔鬼,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魔鬼,血管里流淌着罪恶卑劣的血液——他刚刚本想杀了那位乐迷。

说起来,今晚是他第一次登台演出,也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弹奏钢琴。他一直以为自己只配躲在黑暗里,聆听舞台上飘来的美妙乐声——是梅格鼓励他,牵着他的手,带他走向了舞台。所以,尽管他还是没有想起以前的一切,却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

他要失去这个妻子了吗?

她会怎么痛斥他?

她会不会……离开他?

想到这里,他攥紧了拳头,假如她离开的话,他会像头野兽,不顾一切地把她叼回自己的巢穴——

这时,他的手掌里忽然钻进一只温热的小手,是他妻子的手。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晃了晃他的手臂:“先回家吧。

他立刻转过头,微微愕然地望向她:“你不怕我么。

“不怕你。 他的妻子答道,“是我的错,你忘了这么多事,我不该抱着侥幸心理,让你登台演出……而且,我本可以拒绝那个吻手礼的, 她苦笑了一下,“我终于知道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现在的你是十几年前的你,和之前的你当然不一样。你放心,在你想起来一切之前,不管你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我都不会怪你。

“她真好。 他想,“再这样下去,我爱上她只是时间的问题。

“先回家吧,好吗? 梅格轻声说,“以后别再这样了。我会帮你善后,给那位乐迷和他的家人补偿,过两天陪你去给他们登门道歉。大家都知道你的怪脾气,不会故意亲近我,你不要太紧张。我是你的妻子,只会爱你一个人。

他被她细声细语的腔调安抚下来,像被驯服的野兽那样乖顺,低声答道:“以后不会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还好这个埃里克足够听话。梅格摇头笑笑,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不知为什么,她吻上去的那一刻,总感觉周围有人在死死地盯着他们,眼神与埃里克掰断乐迷手腕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晚上,埃里克被迫躺在了梅格的身边。

他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侧头看向旁边的台灯。梅格离他是那么近,近得能感受到她皮肤散发出的温度。她才洗过头,金色的头发铺在枕头上,散逸出一股温馨的发香。在那些漂泊的日子里,他曾当过一段时间的调香师,为皇室贵族调制香水,但现在,他竟分辨不出她的洗发水混合了哪些香料。

睡觉之前,他曾看见她换下礼服,穿上有细肩带的睡裙,裸露出白皙的四肢。她似乎对日光浴一点也不感兴趣,胳膊、后背和大腿毫无日晒的痕迹,闪耀着纯洁的苍白的光泽。他当时立刻移开眼,不敢多看,怕肮脏的渴欲顺着他的咽喉绵延至腹部。

他忘了一点,梅格是他的妻子,极其信任和依赖他的妻子,再加上现在是冬天,上床后没过一会儿,她就钻进了他的怀里,一只手抱着他的腰,小声说:“好冷。”

香气更近了。她的长发流淌在他的皮肤上,激活了他隐秘的感官。一个女人——一个活生生且不歧视他的女人正躺在他的身边。一想到这点,他的胸腔就涨满了膨胀的热望。一股奇异的悸动流遍了他的全身,就像是在他亲手设计的酷刑室经历沙漠酷刑一样,但他并不难受,反而被这种火热的悸动弄得神魂颠倒。

“我是一个疯子。”他想,“她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只需要吻一下我,抱一下我,我就愿意为她付出一切。要是她离开我,我会立刻发疯。”

他没有像任何一个男人那样,顺水推舟地抚爱过去。他觉得自己不配。梅格在他的心里已成为一个圣洁无瑕的存在;而他是卑劣肮脏的幽灵,双手曾碰过浸满死囚血液的绳索、下水道长满青苔的石壁、在泥沼里滚过的面包……他比路边最肮脏的乞丐还要肮脏,完全没有资格碰她。

梅格不知道埃里克的想法。她是真的冷。整个别墅只有主卧没有安装暖气管,因为身边的男人喜欢她依偎在他怀里睡觉的样子。她深爱这个男人,连同他令人恼火的小怪癖。渐渐地,她习惯了没有暖气的冬夜,也习惯了用他火热的四肢取暖。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把头靠在埃里克的肩上,手搭在他的腰上,一条腿压在他的膝盖上。很快,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热气就帮她驱走了寒冷。她手脚的血液活泛了过来,同时感觉到他身上的另一个地方也在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热气。

她的睫毛扑闪了两下,翻身压在他的身上,自上而下地望着他,坏心眼地问道:“想要了?”对于恋人来说,这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调侃,更何况他们这种相处了十几年的夫妻。如果是以前的埃里克,他会眯起眼睛,扣住她的手腕,反客为主地压回来。他的控制欲几近病态——不,就是病态——不允许她做任何没有经过他允许的事情。打个比方,他们最开始同房的时候,他总是从后面发起粗蛮的进攻,单手扣着她的脖颈,像一头亢奋的豹子。整个过程中,她不能回头,也不能挣扎。结束以后,她在浴室里照镜子,看见脖子上全是他捏出来的淤青。

她理解并纵容他病态的控制欲,他也有刻意控制自己,不想再有意无意地伤害她。说出这句话时,她其实已经做好了被他伤害的准备——毕竟,现在的他是十几年前的他,还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只会非常生涩地处理自己的欲求。

谁知,话音落下,他先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想要什么?”然后,一把推开她,“不,不想要。”

见她靠近,他居然拿起睡衣外套,又一次落荒而逃。

梅格:“……”

为了让爱人尽快恢复记忆,梅格带他去了地下室的乐器室。这里照搬了地下迷宫的布置,连物品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动。她打开箱子,把他从前写的剧本、乐谱和日记本递给他,希望他能从中找到过去的影子。

让她大惑不解的是,一开始,埃里克竟没意识到这些东西是他的,直到她直说出来。

他的手指似乎颤抖了一下,坐下来,从头到尾地翻了一遍那本日记本,又反复看了很多遍。

她以为他想起了什么,两眼发亮地望着他。他却摇摇头,说自己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梅格不是没有怀疑过,眼前的埃里克并不是从前的埃里克,但他除了行事风格变得古怪了一些,几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假如一个人想要伪装或替代埃里克的话,绝对会先伪装他的性格,而不是他那独一无二的天赋。因为这一点,梅格一直没有狠下心来彻底怀疑他。

她开玩笑似的考验过他——把姆比拉琴放在他的手上,柔声恳求他弹一首曲子。

姆比拉琴是一种非洲乐器,只有真正去过南非的人才会知道它是一种乐器,普通人只会认为它是一块木板和几根铁片组成的玩具或工艺品。假如他不是埃里克,根本不会知道这种乐器的弹奏方式,他却不假思索地拨弄出一段动听的乐曲。

梅格打消了一部分的疑虑,却没有完全放下疑心,第二天又拿出一块木头,希望他能雕两个木偶送给她。

他看了她一眼 拿出小刀 不到几分钟就雕出了生动的雏形。因为她一直在旁边看着 他就没有停下来 直接从早上雕到了晚上 一刻不停地雕出了两个栩栩如生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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