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白色的裙子，随意披肩的黑发，赤裸着双脚。
每走一步，就有一条树根腾起，然后长出树叶托起姜雨彤。
和芭比娃娃厮杀至学校，芭比娃娃破烂不堪，一条手臂都丢失了，可姜雨彤衣服都是干净的。
和往日不同的是，姜雨彤眼中的光消失了，就像是一滩漆黑死水，深不见底。
这双眼，不是活人可以拥有的，那是连太阳都无法照亮的黑。
“因为我不喜欢你了。”姜雨彤缓缓说道，她每走一步，芭比娃娃都会后退一步。
钟鸣向阴暗处缩了缩，总感觉姜雨彤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瞄了自己一下。
应该是错觉，钟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看着。
“你知道吗？”姜雨彤抬起手臂，一条树根拔地而起，化为巨手直接捏住了芭比娃娃。
“我曾经有一个很喜欢的娃娃，它叫做布偶。”
钟鸣竖着耳朵，布偶是血娃娃真名，是姜雨彤起的。
“我真的很喜欢它，因为它很柔软，每当我受伤时，我都会抱着它流泪。”
“直到那件事情发生，我的布偶被染红了。”
“我讨厌爸爸妈妈，我也想杀死爸爸妈妈，这样就没人打骂我了。”
“可是，他们再不好，也是我的爸爸妈妈。”
姜雨彤停顿了一下。
钟鸣想起血娃娃模仿姜雨彤用刀刺向娃娃。
血娃娃不是人，所以她不懂人复杂的情绪。
嘴上说着迟早杀掉你们，可实际那只是一种发泄，不是真的。
想到这一点，钟鸣发现血娃娃身上有很多违和点。
“我想将布偶洗干净，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姜雨彤自言自语。
“所以我才买了你。”
“我没有想过弄坏布偶，我只是想埋葬它，让你代替它。”
“可我不知道当时的布偶已经复苏了，它以为我要杀死它，要抛弃它，所以它怨恨我。”
“我给了它一次杀死我的机会，就在这里，我将我的一切都交给了它，毕竟它曾经是我最喜欢的娃娃。”
“它想成为我，我便答应它。”
“它想成为人，我便协助它。”
“我想让它知道，当它成为人，拥有人的感情后，会明白人的哭泣有时候并不是伤心，人的笑容有时候也不代表开心。”
钟鸣瞳孔收缩，血娃娃的确是杀死了姜雨彤。
可不是血娃娃真的能杀死姜雨彤，而是姜雨彤自愿被血娃娃杀，她在成全自己的血娃娃。
毕竟，它是姜雨彤内心最后一丝善良和柔情。
可血娃娃不懂，它以为是它靠自己的实力杀死了姜雨彤。
“那我呢？”
“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
“我也想成为人，想代替你。”
“为什么你愿意把机会给它，我才是你最喜欢的娃娃。”芭比娃娃嘶吼着，咆哮着。
钟鸣竖着耳朵听着。
突然间，他心脏收缩。
不对劲。
故事不对劲。
按照正常流程，芭比娃娃会在这里杀死姜雨彤，然后一切就要开始轮回了。
可现在不对劲，姜雨彤提起了血娃娃，她改变了故事，她改变了一成不变的循环噩梦。
为什么？钟鸣不想不通。
姜雨彤看着挣扎咆哮的血娃娃，她叹息说道：“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我只剩下娃娃了。”
“可我现在才发现，我需要的其实并不是娃娃。”
“我生前拼命忍受世界的恶意，祈求得到一丝上天的垂怜。”
“可到死，我都没有得到。”
“这个世界真的是糟糕透了，真的是太恶心了。”
姜雨彤竖起中指，狠狠嘲讽着天地。
“可笑的是，直到我死后，我才得到了我曾梦寐以求的。”
“现在的我，已经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了。”
姜雨彤目光直勾勾落在钟鸣藏匿的地方。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芭比娃娃的怒吼。
她手掌轻轻一捏，树根爆裂，芭比娃娃在惨叫中灰飞烟灭。
钟鸣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因为自己一丁点的善意，居然造成了这么大的改变。
“我原本可以忍受黑暗，因为我从未看到过光明。”
“可你，为何要让我看到光明？让我有了期待。”
“假妈妈，你能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吗？”姜雨彤再次发出邀请。
钟鸣表情复杂。
只是给姜雨彤吹过一次头发。
只是牵过姜雨彤一次手。
只是温声细语给姜雨彤说过几句话。
这本是很正常很正常，甚至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可就是如此，她便将自己当成了她的光。
也对。
一直生活在地狱，一朝见到光，就像是溺死之人见到了救命稻草，抓到了，就再也不愿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