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谁拖下水?
那自然是太子了。
不过没有出事之前，四爷可以不问世事，出事之后，四爷就没办法了。
他跟安好交代两句之后，便起身前往康熙的住处。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四爷他们这些当皇子的自然不可能当没事发生了。
没一会儿，除了太子和十八阿哥之外，其他的皇子们全都到齐了，康熙也没有让他们久等，直接就召见了他们。
“……索额图怂恿太子行忤逆之事，欲鼓动山东学子闹事，今将其革职，择日押送回京处置。”
跪在最前面的直郡王微低着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仍然无法止住自己心底里不断升腾的愉悦。
他们果然成了!
虽然康熙言语之中只言明了索额图的罪行，并没有说太子是否被索额图说动，与其合谋共行不忠不孝之事，但是众所周知索额图不仅是太子的叔祖父，更是太子党的领军人物，康熙将其“斩”下马，就相当于斩断太子的双臂。
如此一来，太子绝对会元气大伤。
一想到这儿，直郡王就抑制不住心头的狂喜，只是低着头的他并没有注意到，上首的康熙看向他的眼神泛着冷光。
虽然四爷让安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心大到真的当做无事发生?
尤其是四爷向来都是站在太子这边的，虽然这些天因为弘晖的事情而疏远了太子一些，但是四爷之前可是实打实的太子党，如今太子倒霉了，焉知不会连累到四爷?
四爷大概也知道安好心中的担忧，所以回去之后也并没有隐瞒她，将索额图所犯之事跟安好说了。
鼓动山东学子闹事?
安好心想，都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索额图鼓动山东学子闹事做什么?
她心里面是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么问。
四爷反问她: “你知道朝中支持太子爷的满汉大臣比例是多少吗?”
安好摇摇头，然后就听到四爷道， “三七分。”
也就是说十个支持太子的大臣当中，只有三个是满臣，而其余的七个都是汉臣。
而这七个汉臣里面，也并非是每个人都因为太子本人而支持他的，多数都是因为他是太子而支持他。
也就是说换一个人是太子的话，这七个汉臣也照样会支持他，他们支持的并非是特定的某个人，而是特定的某个身份。
为什么索额图说这次南巡是他们的机会?
因为就连索额图也发现这个情况了，而山东是孔子的故乡，这里的读书人在对待继承人的问题上更加注重以及遵从儒家思想的三原则——
立嫡立长立贤。
四爷道: “我猜索额图他们也并非是真的想鼓动山东学子闹出什么事来，只是想要借此机会巩固太子爷的地位，同时提醒一下皇阿玛。”
太子固然是康熙亲自册立的，但是他将太子捧上储君之位之后，太子本人也好，他身后的势力也罢，都不愿意他被拽下去。
哪怕拽他的这个人是康熙，太子和他身后的势力也不允许。
要问太子和索额图为什么敢这么做?
一来当然是因为太子的处境越来越不妙了，二来则是康熙已经上了年纪了，如今的他四十九岁，马上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四爷知道康熙长寿，但是其他人可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太子和索额图会选择搏一把也是在情理之中。
安好想起梁九功之前暗示四爷的事，她问: “太子爷和索额图在策划什么，皇阿玛早就知情?”
四爷摇摇头，然后道: “大概不止早就知情那么简单。”
四爷的话让安好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次的事情有可能是康熙设局的?
在四爷看来，依照他对康熙的解，确实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康熙提前知道了索额图他们的打算，于是选择了将计就计。
安好道: “我还以为这次的事情跟大哥他们有关。”
哪里想到幕后操盘的竟然是康熙?
四爷道: “谁说和大哥他们无关?”
“嗯?”
“这次的事情大哥他们肯定掺了一脚。”四爷说得十分笃定，想到康熙刚刚看直郡王的眼神，他想他大哥大概不知道他在螳螂捕蝉的时候，他们皇阿玛则黄雀在后。
安好一听，突然觉得太子有点惨了，被亲爹和手足共同算计。
不过安好很好奇一件事: “如果皇阿玛没有提前得知的话，那么会不会真的让索额图他们算计成功啊?”
四爷笑了笑，他道: “你要知道，一个皇帝喜欢什么，不代表他真的喜欢什么。”
没错，康熙确实是很崇尚汉文化，但是他崇尚的背后还掺杂着许多的政治目的，说到底，康熙仍然还是一个满人，而且还是一位皇帝。
皇帝是什么人?
是制定规则和撕毁规则的人。
前面说到了，按照儒家思想来选继承人的话，有三个原则，立嫡立长立贤。
康熙那么多儿子当中，太子是嫡出，直郡王是长子，而八爷向来有贤名。
也就是说真的按照儒家思想那套标准来选继承人的话，首选是太子，其次是直郡王，最后是八爷。
但是正史里的康熙最终将皇位交到谁的手里?
是四爷。
他不占嫡不占长也没有所谓的贤名。
经历过一次夺嫡斗争的四爷大概是摸清楚了康熙的想法，尤其是他自己当过皇帝之后，更加意识到什么规矩都不如大清的江山重要。
以及……
什么儿子都不如皇权重要。
四爷他们走后，屋子里除了梁九功之外，只剩下康熙一个人，无人发现康熙的右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包括梁九功在内。
“太子那边如何了?”康熙突然出声问道。
梁九功立马回道: “回万岁爷的话，太子爷喝了药后病情稳定了许多，没有再发热了。”
康熙点点头，旋即又吩咐道: “不可让人怠慢了太子。”
梁九功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出声道: “万岁爷，您千万得保重身子啊。”
康熙整个人靠坐在椅子上: “朕没事。”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梁九功在康熙身边伺候他这么久了，哪能分不清楚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知道，万岁爷这次是被太子爷伤透心了。
虽然康熙刚刚没有明说，但是梁九功知道，太子已经被索额图说动了。
康熙确实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没有提前处理，就是想知道太子会怎么做。
如果太子得知索额图的打算后选择跟他坦白的话，那么康熙不仅不会怪太子，甚至可以不处置索额图。
毕竟只要太子稳得住的话，那么康熙不必担心索额图会带坏他。
但是康熙没想到太子最后宁可相信索额图，与他合谋逼迫他这个皇阿玛，也不愿意相信他日后会将大清的江山交到他的手上。
康熙的儿子众多，他也从不吝啬于提拔他们，但是由始至终，康熙只教过太子一个人所谓的为君之道。
只是康熙没想到，他一心栽培出来的继承人，到最后竟然跟他这个皇阿玛离了心。
一想到这儿，康熙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因为德州一事，使得康熙的第四次南巡草草结束。
安好一家三口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换上了冬装了，安好和弘晖倒是可以好好歇歇，四爷就不行了。
作为太子党的领军人物，索额图被扣押回京，朝中肯定会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康熙回京后，第二天便直接在朝中公开了索额图的罪行。
康熙从前也收拾过索额图，但是顶多是让他回家养老而已，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竟然直接将索额图下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