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便去碧纱橱里写药方,等丫鬟抓好了药后,他接过了丹蔻递来的一百两银票,叹息着说:“这药性较烈,喝下去可会比寻常的药要疼一些。”
苏婉宁笑着点了点头,让丹蔻将府医送出了门。
夜深人静时,月牙和丹蔻又偷摸着哭了一场,两个丫鬟无法为苏婉宁分担身子上的苦痛,便总想着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可苏婉宁却只是摇摇头,与她们说:“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娘亲,这些痛一分一厘都是我该承受的。”
她饮下那碗滚烫又苦涩的落胎药后,便打发走了月牙和丹蔻。起初两个丫鬟还不肯离去,直到苏婉宁沉下脸说:“你们留下来,只会让我分外软弱和可怜。倒不如让我一人待着。”
月牙无法,只能将红了眼的丹蔻拉到了外间廊道上。
长夜漫漫,正屋里果真一丝声响都无。约莫半个时辰后,这落胎药奏了效,月牙倚靠在门扉处听见了玉枕落地的清脆声响。
她知晓夫人此刻定是痛极了,血肉分离的痛能杀人七寸,她们只是想一想,便觉得五脏六腑都疼得移了位,更何况是夫人。
又过了一刻钟,苏婉宁身上的痛意好似是到了顶。她的额间遍布细细密密的冷汗,发丝紧贴在脸庞两侧,弯曲如虾子的身躯正在承受着一波波扒皮抽筋般的痛意。
可哪怕再痛,苏婉宁也只是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一声痛呼来。
她知晓自己没有资格呼痛。
是她所嫁非人,连累了腹中胎儿。是她想要及时止损,又不得抛弃了尚未降临人世的他。
这每一寸攻心般的痛意,都是腹中胎儿在承受的灭顶之痛。
她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流。
自出嫁后的痛反复都凝缩在了这一刻沉寂的夜里,苏婉宁瞧见了影绰烛火下浓厚的血色。
她终于落了泪。
这一世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换来了这难以言喻的痛。
等一切息止的时候,苏婉宁已被这彻骨的痛磨得只剩下半条命。
她虚弱无力地躺在床榻上,睁着眸注视着床顶上的并蒂杜丹纹样。
新婚当夜,她也曾睡在这榻上用眸光细细描绘过这一朵并蒂杜丹的秀美模样,那时的她满心期盼着能与许湛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如今想来,只觉得万般可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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