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不是送过你吗？”顾云尘低眼去瞧他，“是你自己不要。”
“你懂什么，我可不会让别人在我身旁插满眼线，哼，就算他送了又如何，我不要，别人要，那就是我看不上的二手货！”
“说白了就是酸。”
季王翻了个白眼。
贝池兮低头嗯了半天才说：“走吧，这些天来都没什么娱乐，况且我也没听过唱曲儿，有些兴趣，凌先生，请。”
“请。”
四个人一起下了楼，到了大堂中。此时大堂已经清理出了一片空地，被搬走的桌椅也都规正的摆放两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悄生生在那儿，她怀里抱着个本子，时不时去瞅一眼，这女孩粉桃色的罗裙间还系一条碧玉的绸带，这细腰上的绸缎拖拽几颗银铃，唱念做打时引起动作摇醒了它们，于是这几只百灵鸟高声跟唱，带来一阵欢笑。
四个人安静的下来，坐到了远离秦王的一个角落，秦王似有所觉，扭头去看，然后微微点头示意，众人也是示意了下。
大家伙儿都默契的等待着，没人会自讨没趣去催促。小姑娘练习了好几遍才总算是熟悉，她放下本，面对众人的目光也不羞赧，只见这姑娘抬手一捏，扭腰一转，便唱道：
“我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掌声雷动，没有人会不给秦王面子，更何况人姑娘唱的确实好，一曲唱罢让不少年过半百的人都湿了眼，更让所有人耳目一新，连季王都有些后悔没收下一个，可惜他不知道王家准备给他的那个丫头不仅啥都不会，还蛮横得过头，不然他就不会升起这个念头。
指尖与掌心轻鼓，表达欣赏但也不影响贝池兮的眉头轻挑，他可清楚这首的出处，按理来说这词句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现在出来却也只有其中一段，轮回者们可不会这么无聊的去传播文化，这种逆流式的文化入侵也不是那群小机灵鬼们能搞出来的。
贝池兮转头看向顾云尘，要跟新人讨论这是谁的一步闲棋，可顾云尘就在旁边拍手傻乐，看不懂眼神。
贝池兮：………
丈育。
贝池兮心想，跟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治理好大凉，怎么帮人成皇，在想这些事时巫师完全没有自己跟顾云尘一样是个没有文凭的丈育。
不提两个活宝，秦王这边倒是从中听出了别的意味。
“盛极必衰，命运无常吗？”
古乾鸣低头沉思，眼中的光芒明灭不定。
“与其当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倒不如掀翻棋盘，让所有敢伸手的野心家也掉入棋盘，感受一下我们所经历的苦难，”
“可………大凉真的是这样吗？皇帝也只是棋子？那为什么我受到的教育………”
“大凉…大凉，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我又是谁？”
这些疑惑无人能替他解释，而唯一能解惑的大皇子却总对这些沉默不语，仿佛有种严肃藏在真相后，要人扛起沉重的责任。
“他定是没安好心，在策划着什么诡计。”
季王的视线总会不知不觉飞向秦王，好像那二皇子有什么莫名的吸引了似的。
听闻此言的凌先生当即凝起眉头，考虑起近来是否有什么被忽视的，而应对的对策又有哪些。
贝池兮这个巫师也挑了下眉，他的眼神深邃，转向秦王，想瞧瞧这那位二皇子有何打算。
至于贝池兮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能说他看中了季王的身份，想助他称帝。
这些当然是面子话，实际上是助季王称帝的任务奖励给的太好了，好到他这个见过大世面的巫师都馋。
可想帮季王称帝哪有这么容易，瞧瞧他的对手是谁。
头号大敌二皇子，最为被看好的一个皇子，他自出身起就被严密管教，未满十岁便送出宫去在各地历练，十六岁时率军运征，在外域摧毁一队万人的反抗军，因此扬名四海，折服了兵家将领和朝廷武官，之后二皇子回了朝堂，领了秦王的封号，更是混得风生水起。
所以不得不防。
还有一件事贝池兮没到处乱说，自古以来号秦王的多多少少是带点挂的，加上主神给的这个任务奖励，这场仗可不好打。
贝池兮动用了摄神取念，他不是不讲武德，这叫战术尊重。
可读回来的信息一团乱麻，总结下来就我是谁？谁是我？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喜欢思考哲学的嘛？
贝池兮陷入了疑惑。
这时候小姑娘被撺掇着再来一曲，这回她唱的就是柳三变的《雨霖铃》。
词曲儿才开头，就被人打断。
一队戴着面具的人鱼贯而入，侍卫们拔刀出鞘，不过被二皇子拦下了。
“夜归人？”
古源越也站身。
“两位殿下，还请收拾东西，立刻出发赶往皇城。”
为首的夜归人上前一步，毫不客气的朗声道。
“什么事要这样急？现在不是行军打仗，殿下们都得休息。”
秦王身边的谋士站起身，他是替二皇子问的。
那夜归人扫视一圈，才缓声说：“皇上要殿下们立马回汴京，一来是最近不太平，二来是大皇子受命出使外域，皇上要两位殿下去送行。”
“既然这样，那便启程吧！”
二皇子轻声说。
“消息已传达，两位殿下，我等便先退下了。”
夜归人们转身离去，甚至一点礼仪没做。
大部分人都见怪不怪，贝池兮侧过头低声问：“这些人……官方的人，为何不跟我们一起，皇子们不需要保护吗？”
“夜归人不归陛下，但却忠诚于陛下。”
凌先生小声说。
贝池兮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反应过来后巫师整个人都愣住了。
“有意思。”
他终于知道这个架空王朝的荒诞感来源何处了。
“大凉的皇权，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