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娴身上穿着的是冬日的长袖睡衣睡裤,极其纤弱的身子,几乎挂不住衣服,衣服一脱开,瘦骨嶙峋,看着很是怖人。但于陆怀来说,每次为她洗护身子,也算是习以为常了。
陆怀熟练地将她身上的衣物除去,又扯过绒毯来为她遮盖一些露在外头的皮肤:“太久没有穿,只记得大概怎么穿,估计穿得不服帖,将就将就吧。”她讪讪道。
其实不管会不会穿,总不能服帖了。
这按照年轻时的身量做的衣服,如今肉没了,背坨了,肩缩了,哪里能再穿得服帖呢。
“来,稍稍抬手。”
穿上抹胸,空荡荡的。
对襟短衫,轻飘飘的。
起身,长裙一围,直盖过了脚面,系带松松缠绕,也不敢勒到她的身子。
长褙子,大袖衫,不算繁复的布,一旦层层叠叠地挂上身子,就算不得轻了,至少于这样一个连站着都费力的老年人来说,更是如此。
“累不累?”陆怀问她。
李玉娴摇头,手里已经攥住了一旁的霞帔,要陆怀继续帮她戴上。
“不急,头发不弄啦?”
“要弄的。”
“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弄好,以前我们结婚的时候弄了大半天.......你把我弄得好看,我把你弄得马马虎虎的,哈哈哈。”
曾经李玉娴很是引以为傲的,就是一头如墨的长发,柔顺到头扎发簪都不能长时间圈住,每次去理发店打薄头发,理发师都要夸上很久。
只不过,再好的头发,到了五十岁之后,都不会像年轻时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华发,在四十岁时还能勉强压住,一过五十五岁,就如洪水泄田一般爆发出来,半年染一次头发都抵不住的。
现在,当然是更不像了。
为了身体着想,李玉娴已经好久都未曾染发,而为了好打理,一直都保持在到肩膀处的长度......灰白、无力、东倒、西歪,像极了冬日里的草地,被霜雪一打,再看不到一点生机。
至于自己,早已无心在意外在好不好看,一头再普通不过的老人短发,只为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收整好自己,照顾好她......
“还好呢,有药吃,没做化疗......”陆怀摸着李玉娴的头顶,感受着那丛干燥的软发刺弄着自己的手心。
还好呢,至少最开始的那些日子还是挺好的,除了轻微的副作用,过了一段与正常人无异的生活。
“哎,稍微弄弄就好......”李玉娴叹了一息,颔首垂眸,语气好不委屈可怜。
“好好,稍微弄弄......”陆怀叹笑:“弄都弄了,那怎么能稍微弄弄呢,弄完头发我再给你化个妆,保准你美若天仙了。”
李玉娴笑了。
眼角的尾纹好似纤密的草根,渗透在几近干涸的河床之上,脆弱又顽强。
“以前你头发长,头皮又敏感得要命,早上给你梳头的时候你老嫌我弄疼你,还好嘞,你发质好,打结少,不然啊,哪里能留那么长,不过这辈子的香波肯定是被你浪费了不少的,哈哈哈。”
“哎,这根簪子还是我做的吧......弄半个月就弄出这么个玩意儿来......还好就是平时在家里戴着玩,要是戴出去啊,还不如戳根筷子.......”
“来,我摸摸你的手,嗯,还好,不冷,我倒是有些热了,我先脱件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