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小姐花名安娜，在花界取洋名并不是新鲜事，用俄语讲出来反倒拉近了与老白俄医生的距离。
花界的名流多向白俄贵族学习过芭蕾或者歌剧演唱这类的技艺，会几句俄语很正常，九秀也能说上几句，还记下了不少用俄语唱的歌，偶尔用上几句常用词，和老白俄医生的沟通不会太困难。
这下老白俄医生开心了，他正愁没办法和那些义工好好沟通呢。
“告诉他们，新来的伤员把过道让开，还有进出要关大门，弹片飞进来可不得了。”
老白俄过去做过军医，流落到上海后这一手却没怎么施展，主要是军医那一套太粗暴，普通民众怎么受得了，这次他终于有发挥“手艺”的时机了，没办法，谁让医疗资源紧缺呢。
又一个伤员“哇哇”大叫着被抬进手术室，这又是个年轻的战士，他的一条被已经被炸断了，小腿在裤管里已经拧颠倒吧，老白俄只是看了一眼就哼了一声说：“截肢。”
截肢需要用上钢锯和止血钳，九秀刚披上白大褂，没有经验，慌乱中拿错了几次。
老白俄不耐烦的骂了几句，反正是俄语，就当听不懂吧。
“啊——”
没有麻药，锯子锯下去的时候这名战士发出杀猪般的嚎叫，随后就昏厥过去了，接下来的手术反而轻松了。
九秀摘下手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她看着那一汩汩的鲜血觉得头皮发麻，花界的姑娘心性都不算差，不似那边的学生义工，没帮得了人，反倒把自己吓瘫了。
“休息五分钟。”
伤员推了出去，老白俄摘下头套，露出油光崭亮的地中海头顶，他擦着汗，然后笑着对安娜和九秀等人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姑娘们好样的，这已经是第五个了，你们很好。”
受到鼓励的九秀很开心。
“怎么样？要不要出去抽一根？”安娜递过来香烟，九秀有些犹豫，终还是没捱过香烟的诱惑。
平时她们抽烟要用上很长的过滤嘴，据说是能保证健康，此时却顾不得许多了，没有过滤嘴儿的哈德门往嘴里一叼，浓郁的烟雾呛着嗓子，可能是太久没吸这种烟了，九秀连咳了几声。
“打仗打得都没有万宝路抽了，哈德门凑合吧。”
安娜即使吸这种短烟姿态仍然非常诱人，她们椅在大门吸烟俨然成了一道风景。
“咔嚓”
一个快门按过，两名风姿绰约的护士形象就被印在照片里了。
第二日，上海各大报纸都刊登了这张照片。
“沪市学生支援抗战，奔赴前线做义工。”
读着这张报纸，花界的姐妹们乐开了花，她们是不在乎名声的，为学生争光总好过为花界争光，一群妓女有什么光好争的？
“这位姐姐是哪所中学的呀？难道是大学生？哎呀呀，不像呀……哈哈哈……”
有人拿九秀开玩笑，九秀不以为忤，反而自嘲道：“姐姐我是花国大学毕业，修得是人体护理专业。”
“哈哈哈……”
九秀拿捏作态的样子又引起了一阵哄笑。
“让开让开，快让开！”
一队士兵急匆匆赶到，他们有十几个人，正护着一副担架往教堂里闯。
“伤员要排队的。”安娜上前拦住了他们。
士兵刚要逞凶，见是一名“女学生”拦住了去路，有些不好意思，带头的军官强压下怒火说：“这是我们团长，快点抢救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九秀连忙掀开已经被血浸透了的白布，只见这名国军团长的肚子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大伤口，肠子已经向外翻了，她慌了，连忙摇头说道：“这里不行的。”
“怎么不行？”
“侬听我说伐，这里的医疗条件救不了这样的伤，快送到英租界，那里有大医院。”
士兵急得挥手就要打，却被旁观的军官拦住了，那名士兵愤怒地说：“你在那我们寻开心吗？我们是军人，怎么可能进得了租界？”
九秀语塞，说话的时候她确实没细想过这个问题。
安娜害怕惹怒这些士兵，连忙拉过九秀找老白俄去了。
老白俄不情愿的中止了手术，被拉了出来，刚走到大门外却听见一阵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