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现在，宁愿叫上两个太监陪自己打扑克，也不想宠幸后宫。
朕，实是乏了。
朱祁钰病怏怏地躺在摇椅上，一动不动，大概是最近夜夜笙歌，他明显感到身体渐渐无力。
罢了，病就多病几天吧！
实在不想再见到那帮小人的嘴脸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朕有多么努力地在生儿子！
兴安瞥着朱祁钰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醒：“皇上，后日，就是中元节了，郊祀一事，您看——”
朱祁钰脑子慢了半拍：“郊祀，哦，对——”
当皇帝是真麻烦，一年到头的祭祀没完没了。
他右手撑额，晃了晃摇椅，不想动，一点都不想动，只想摇一摇。
朱祁钰呼出一口长气：“罢了，让武清侯石亨去好了！”
中元节又名鬼节，这等节日，原本当由皇帝主祀，以天子气玄黄气镇之。
朱祁钰不想去，那就只能找个凶神恶煞的武将代替，不消说，最佳人选，自然非石亨莫选了。
……
石亨又带着酒肉，跑到林钧的院子里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院子又小又破，偏就格外的舒坦。
也不知道是林钧的酒菜吸引了他，还是亲自同林钧催更更诱人。
这小子实在懈怠！
自上次那篇书生从军后，都过了几天了，也没见那小子有半点动笔的意思。
难道不知道他堂堂武清侯，正嗷嗷待哺着吗！
石亨一边腹诽，一边习惯性地伸出了酒盅，候了片刻，他狐疑地看向了旁边的林钧——
以前这小子都主动给他倒酒的，怎么现在，他酒盅送出去那么半天，这小子动都不动一下？
今天这不知人情世故的林钧，自然又是朱祁镇假冒的。
石亨干脆唤道：“小子，倒酒！”
朱祁镇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给石亨倒了酒，又被石亨嫌弃太满：“小子，八分酒，七分茶，懂不懂！”
朱祁镇：“……”
这家伙一口一个小子，真的很想揍他。
唔，就不知他现在的武力值，和这位大明有着赫赫战功的大将相比，相差几何。
石亨吃了几杯酒，话就多起来了，骂骂咧咧：“皇上自己偷懒，就打发我去替他郊祀！”
“病了？”
石亨嘴角勾起，满是不屑：“文武百官谁不知道，皇上的病，是装的！”
朱祁镇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说着，这次，他主动给石亨倒了酒。
一杯接一杯，石亨终于有些上头了，连舌头都大了：“你说，这皇帝小儿，迟迟不立太子，是想，想干什么呢？！”
朱祁镇可比谁都清楚，“想自己生一个。”
石亨噗嗤一声：“生，生儿子那有那么容易！老子七房小妾，愣是给老子生了八个女儿出来！”
石亨抬头看了眼朱祁镇，突然觉得，这小子相貌倒也堂堂，他立刻道：“你你要不要娶我女儿？做老子的女婿！”
说到这里，石亨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朱祁镇，唔，做了翁婿，他就不用自带酒菜了吧？
朱祁镇刚要脱口答应，反正他后宫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猛地想起，他现在是林钧！
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一时口快答应下来，武清侯之女和他太上皇的小姨子，哪个做大，哪个做小？
朱祁镇连忙拒绝：“多谢侯爷好意，只是小子已经订亲了！”
说着，他又给石亨倒了一杯，同时，试探着问道：“侯爷，你有没有想过，皇上现下体弱多病，指不定那天就去了，又不肯立太子——”
“到时候，坐上皇位的指不定是那个宗室了，侯爷，只怕就没有现下的地位了。”
朱祁镇一边说，一边继续倒酒。
石亨笑着摆了摆手，“宗室？有前太子在，论得到他们？于老头子那帮文臣，肯定会扶前太子上位！”
朱祁镇一脸恍然大悟：“那从龙之功，岂非是于大人他们的了？！”
石亨被他一句话叫醒，对哦，新皇登基，一代天子一朝臣，可就没他石亨什么事了！
石亨登时有些急：“那怎么办？！”
朱祁镇微微一笑：“侯爷忘了，南宫，可是还有位太上皇的！”
石亨眼睛一亮，对哦，若是拥立朱祁镇，那他这可就是妥妥的从龙之功了！
这可比在战场上厮杀，得来的容易多了！
石亨犹豫道，“太上皇——”
朱祁镇大包大揽：“放心，太上皇一定愿意配合！”
石亨喝多了酒，一时冲动上头，“那什么时候动手？！”
朱祁镇知到了关键时刻，认真道：“等将军祭祀归来，皇上必然召见，到时一起动手！”
石亨的脑子缓慢运转半圈，嘎然而止，顿时觉得朱祁镇的计划，还满不错，他点点头：“好，就这样吧！”
……
石亨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因为酒后失言，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他抱住脑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林钧：“我真的说了？！要推那一位，上位？！”
石亨的手，指了指南宫的方向。
林钧诚实点头，早上他和朱祁镇交换身份，朱祁镇已同他说了和石亨的交流情况——自是二人之前商量好的套话。
林钧依稀记得，造反石亨是主力，具体如何做的，他有些忘记了。
反正煽动石亨准没错。
历史已经证明了，石亨必反。
林钧十分贴心地补充道：“我送朝食进去的时候，同太上皇说了一下，太上皇同意了。”
石亨：“……”
啊啊啊啊啊，谁他奶奶的灌了他那么多酒，快点出来，他保证不打死对方！
他倒也光棍，知道木已成舟，干脆道，“那就等中元节！祭祀之后。”
林钧点了点头，他也有些激动，逼宫，历史上是在五年后，也不知道提前这么久，会不会成功！
算了多想无益，先做了再说。
事到临头，林钧身上，总会涌现出一往无前的孤勇——
就如同他在土木堡的皇帐中时，把刚刚脱下的龙袍，再重新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