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的侍卫虽然换了一批,也都听过大明御厨的传说,这帮行军打仗都很少带锅的草原汉子们,特意带了口锅来。
林钧也就放弃了叫花鸡和烤鸡两种做法,改成了炖,有汤,配着他早上多带的烧饼,刚刚好。
加上正值盛夏,野葱很容易就找到,还有蘑菇,一起丢到鸡汤里,别提多鲜了。
随着鸡汤的香气开始向四周扩散,草原大汉们都抽着鼻子围了过来,林钧提醒他们,“没有东西盛汤——”
大汉们站直身体,四顾片刻,纷纷上马,驰出去几里地,愣是找了棵大树,砍了根最粗的树干,凿了十几个碗出来。
林钧不声不响地从随身包裹里摸出两个碗,到河边冲了一遍后,递了一个给娜仁过去。
娜仁愣了下,似乎想说什么,沉默片刻,还是把碗接了过去。
等侍卫们回来,林钧和娜仁,已经各自盛了一碗汤,小口的喝着。
侍卫长换了一个,名叫拉克什,人如其名,十分健壮。
据说侍卫长有一条章嘎,上面系满了彩带,足有上百条,和人搏克时,彩带飘起,就像是一头雄狮。
拉克什拿着木碗回来,看到娜仁举着碗,愣了下,脱口问道:“公主怎么不用您的银碗?”
林钧:“……”
他下意识地看向娜仁,后者目光闪躲,有些恼羞成怒地瞪向了拉克什:“我愿意用什么碗就用什么碗,要你管!”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没事非要学猫,去抓什么耗子!”
林钧眨了眨眼,试探着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娜仁瞪了他一眼:“我说的不对吗?难道不是学的猫吗?”
“你们的语言就是麻烦,直接说出来不就完了,还老是绕个弯!”
林钧莫名想起了前几天,和伯颜帖木儿久别重逢时,对方口中蹦出的变形成语。
林钧小心翼翼又试探了一句:“好久不见,揉揉眼睛?”
娜仁一脸惊奇:“你怎么知道?”
她很快反应过来,笃定道:“一定是叔叔说的,对不对?!”
娜仁有些不快,俏脸上霜,“他自己不肯好好学大明官话,老是偷我的!”
林钧:“……”
这下梁不正,能把上梁带歪,也是厉害。
他敏锐地意识到,最好不要自以为是地去纠正娜仁,就让她继续揉眼睛吧!
一锅鸡汤很快见底,两只鸡都被瓜分干净,人手一个烧饼根本不够吃,吃完饭,侍卫们纷纷掏出牛肉干,嚼了起来。
天色已暗,林钧和娜仁蹲在篝火旁,一人一根树枝,讨论起行军路线。
林钧的意思,是先去最远的杜尔伯特部,然后再往回走,每经过一个部落,就带走部落中的大明士卒。
如此,可降低行军难度。
毕竟统共七八千人,分配到各个部落,每个部落,少的也有一两百,更不用说那些大部落了。
林钧走上几个部落,就能带出几百号人,到时候,后勤保障将是大问题——给十几个人做顿饭,和几百人做一顿饭,难度可不大一样!
娜仁同意他从最后一个部落开始,正式带走大明士卒,却不同意他直奔杜尔伯特勏的计划。
娜仁认真道:“这些部落主,和我家都是亲戚,我的表姐妹,我的表姑姑们,都嫁到这些部落主家了,他们家的女儿,也嫁给了我的表兄们!”
“到了亲戚家门口,怎么能不进去问候一下呢?!”
娜仁一脸义正言辞,“我们可不像你们大明人,下大雨到了自家门口,都不进去避一下雨!”
林钧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家伙,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还能这么解释!
林钧忍不住问道:“你的大明官话,是跟谁学的?!”
娜仁扬起头,“前几个月,去表姑那边住了段时间,跟你们大明的一个老头子学的——”
她想了想,“哦,对了,他叫土中长了两棵树!”
“你们大明人真有意思,还有这种名字。”
林钧心道,好好好,邝老尚书的名字,还能这么叫,这埜字,是白简化了。
林钧轻咳一声,好奇问道:“那邝……土中长了两棵树老先生,是怎么教你的啊?”
娜仁拿起树枝捅了捅火,又添了些柴,夏天不冷,连日阴雨绵绵,却有些潮,烧上一堆火的目的,一是为了驱寒,一是为了防狼。
后者倒是次要一些,夏季万物疯长,谁都不缺吃的。
娜仁把篝火捅得明亮了些,才漫不经心地应道:“他叫我用大明官话说话,说什么都行,我说,他听,如果我说错了,他再纠正我。”
林钧点了点头,想要用最短的时间,掌握一门外语,大量的口语练习,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他扬了扬眉,问道:“那两棵树先生,纠正你的时候,多不多?”
“是土里长出两棵树!”娜仁认真纠正了林钧,美人骄傲的扬起了头:“先生很少纠正我!他说我是他教过最聪明的学生!”
娜仁顿了下,眉头微微皱起:“不过,先生太爱笑了!”
林钧呵呵一声,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到,邝老爷子的笑点来自哪里,单是土里长出两棵先生,就能让他笑个不停了。
更何况,还有下大雨,宁可从家门口走过,也不回家避雨的男人。
揉了揉眼睛再看一下,已经走远了。
林钧有些想见土里长出两棵树老先生了。
娜仁恰在这时,期待地道:“先生要我多多的去看他,可惜部落里一直在备战,这次倒是可以看看他老人家了!”
林钧:“……”
邝老爷子太不厚道了,还叫人家多多去看他,分明是没笑够!
娜仁看了眼天色,“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林钧自是从善如流,草原非他主场,听人家土著的,准没错。
两个侍卫过来,把火堆给挪到了一旁,原地烤的热乎乎的,直接搭了一顶小帐,给娜仁自己休息用。
其他人,就露天席地,反正夏天不冷。
林钧从行囊里找了把干艾草出来,丢到了火堆里,又找了包驱蚊的粉末,沿着宿营地洒了一圈。
眼见营地中的蚊虫都退避三舍,侍卫们连声叫好。
林钧和袁彬哈铭睡在了远离帐篷的一端,侍卫们睡在了帐篷旁边——
说到底,一年前大家还在战场上你死我活,白日里表现的再融洽,到了睡觉时,还是相互防备的。
袁彬和哈铭,甚至排了班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