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武清侯，岂不是助长了他的气焰！
这厮仗着从龙之功，竟想提拨数千亲眷，若真让他得逞，这大明的军队，到底是姓朱，还是姓石？！
也亏得皇上争气，三千人只过了两百余！
众臣欣慰地看向了朱祁镇，唔，不能站队武清侯！
嗯，也不能站队皇上。
不然他装病成瘾，天天不上朝了怎么办！
前任皇帝，现任太上皇不就是！
真不知道这天下，是群臣的，还是他们老朱家的！
众臣心情复杂，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朱祁镇的视线向下扫了扫，陈首辅，唔，目光他顾，高次辅，视线游移——
兵部尚书于谦，倒是坦然与他对视，只是怎么看，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好好好，昨天还帮他出头，今天就假装不认识是吧！
朱祁镇只觉一股悲愤之气自心中迸发，冲得他两眼昏花——
一瞬间，朱祁镇无师自通了装病的第三重境界！
第一重，装已有之病，病状和病症，完美契合。
第二重，无由之病，不知何起，不知所终。
这第三重最厉害，先把自己骗倒了！
朱祁镇觉得，自己是真的病了。
他瘫在龙椅中，气若游丝，声音嘶哑地道：“朕，朕没有骗你，朕是真的病了。”
离他最近的几位内阁大臣纷纷抬起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皇上面色惨白，两眼无光，有气无力的样子，怎么看都是病了。
众阁臣纷纷瞪向了石亨，“武清侯真是信口开河！”
“皇上这样子还不是有病？”
“难道要卧床不起，才叫病了吗？！”
石亨双眼瞪得滚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朱祁镇，后者身体一晃，险些从龙椅上摔下来，幸好旁边的刘绍，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朱祁镇重重地咳了两声，呼哧呼哧地道：“朕乏了，有什么事，内阁就先看着办吧。”
他费力抬起眼，看向石亨：“武清侯，朕，可以退朝了吗？”
此话一出，内阁先炸了！
什么话什么话，皇上要退朝，还要征得武清侯的同意！
就这么一瞬间，几位阁老，深切体悟到了何为主辱臣死！
陈首辅瞬间站队，目光炯炯，势如猛虎：“武清侯！皇上问你话呢！”
“你说，皇上能不能退朝？！”
陈首辅可和病怏怏的朱祁镇不同，他气沉丹田，声音洪亮，响彻了朝堂大殿的每个角落！
于是，满朝文武都炸了！
众臣纷纷开口，抬起手，指着石亨的鼻尖就开骂，要知道，大明的这帮臣工，可是连皇帝都敢蹬鼻子上脸的：
“石亨！你想谋逆不成！”
“大胆！臣要参武清侯逾越！”
“武清侯，这天下，不是姓石！”
石亨懵了，他一个热衷马上砍杀的糙汉，平时在军中骂人也是直来直往，问候对方家眷，何曾见过这等阵势！
足足上百张嘴同时开骂，骂的内容还不一样，没有一个重复的！
骂到最后，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质问他：“武清侯，你敢不让吾皇下朝？！”
石亨哪还敢说一个不字，他可还清楚记得，这帮看着文质彬彬的同僚，一年前，就在这大殿中，拳打脚踢，生生锤死了王振同党，一位锦衣卫千户！
他赶紧点头：“下，下！”
石亨眼睁睁地看着朱祁镇在两个黄门的搀扶下，软绵绵地下了龙椅，又被抬上了软轿——
他只剩满心委屈，明明就是朱祁镇装病，还被他抓了个正着，怎么他倒成了乱臣贼子！
石亨满脸阴郁地回了府，下朝至奉天门上车，这段路程，众同僚更是如避瘟疫般，纷纷避开他。
这让石亨，越发烦躁。
回到府里，石亨也是坐立不安，叫人上了酒菜，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喝到一半，下人来禀，太平侯张軏求见。
石亨眼前一亮，这可是和他一个战车的好兄弟，他自认平白送了张軏一个候爷，于张軏，有大恩！
张軏的脑子，比他要好使那么一点。
石亨立刻道：“请！快快有请！”
张軏很快进来，这位在武清侯府，也是常客，下人们懂事得又上了一副碗筷。
石亨亲自提起酒壶，给张軏倒了杯酒，“老弟啊，你哥哥，我今天可是委屈死了！”
张軏嘿嘿一乐：“我知道！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石亨本已送到唇边的酒杯一顿，徐徐放下：“此话怎讲？”
张軏却卖起了关子，他端起酒杯，眯眼品了一口，摇了摇头：“大哥，这怎么不是你埋了三十年的那坛状元红？”
石亨已心疼不了酒了，挥手让下人速去取来，“状元红马上就到，老弟还是先说说吧！”
张軏笑了起来：“简单！想要证明皇上装病，老哥，亲去伺疾，不就完了！”
石亨半张嘴巴，他去给皇上伺疾？！
他一个劲儿使大点，就能把饭碗捏碎的猛男，改端药碗？
不过，当他回过味儿来，却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
就说伺疾本身，谁听了，不翘起大姆指啊！
真·忠臣也！
伺完疾，他再拆穿朱祁镇装病真相，谁还不信！
石亨一拍桌子，兴致勃勃地叫道：“好！就这么办！”
刚好装着三十年状元红的陈酿酒坛，被捧了上来。
石亨一把拍掉酒封，再次亲手给张軏倒酒：“老弟的提议太妙了！老弟想要什么，直说吧！”
张軏嘿嘿一乐：“哥哥手里，不是还有一千人的权限吗？给我一百个！”
石亨大笑：“就这？没问题！”
他一点都不心疼这举荐名额，朱祁镇太能打了！
百人斩，斩了足足七天，才有第一个通关的！
三千人啊，一个月，就过了两百多人！
给张軏一百就一百！
达成协议，两个人心情都极好，你一杯我一杯，转眼，一坛酒，就见了底。
石亨人已半醉，晃晃悠悠地揽住张軏的肩膀，“老弟呀，我现在就就把奏折写出来！”
说着，他晃晃悠悠地到了书桌前，提笔疾书，转眼写完请求伺疾的折子，他想了想，这伺疾的好主意，多亏张軏了。
伺疾这等好事，他决不能落下张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