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启，听旨！”
宽敞得能听到回音的大殿内，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颤颤巍巍的朝着殿内一根五人环抱粗的朱红色柱子跪下，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罪臣……夏元启，在！”
话音落下，夏元启的耳中传来一些身旁文武大臣低低的哂笑，他立刻明白过来，自已又和往常一样，跪错了方向，于是手脚并用在地上爬。
落在众文武大臣眼里，这副模样，与狗爬无异。
龙椅旁，手持圣旨的太监见这个瞎眼的老头胡乱在大殿内爬，眉头一皱，便有一个眼力好的小侍卫从大殿门口跑过来，把夏元启搀扶起来，摆正了方向，按着他的脑袋，抬起小腿朝膝盖窝处一踹，便令他朝着龙椅的方向跪下。
“夏元启，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屡犯大乾律法，罪本当诛，然，朕念其南征北战，有功在身，着其免去死罪，剥夺俸禄、封地、赐号违命侯，发配南崖郡。”
龙椅旁的太监，手持金黄色卷轴，尖细冷漠的将之宣读出声。
“罪臣……叩谢皇恩！”
老者抬起头，露出死白的眼珠子，又重重磕了下去。
听到陛下对这位曾经贵为‘漠北王’的男人的无情宣判，朝堂之上文武大臣顿时忍不住发出阵阵讥讽。
“呵呵……人狂自有天收，当年以正军纪为借口，斩杀陛下妃嫔，哼，得亏陛下宽宏大量，才没有与他计较。”
“是啊，陛下不仅放他回去，还照顾其在皇城的妻儿老小，如此天恩浩荡，真是一代仁君啊！”
“哼！陛下封他做漠北王，让他镇守边疆，委以重任，未曾想他竟然仗着地方偏远，藐视皇恩，收受贿赂，我等羞与之为伍！”
……
文武大臣们的低声议论无一不落，传入夏元启的耳中，他的心脏微微刺痛了一下，撑着地板的手掌上，平铺的十根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似是想要握紧成拳，最终还是无力的铺开。
宣政殿，本是威严肃穆的场所，可现在殿内对夏元启的嘲讽之声却越来越大，如同街头的菜市场那般吵闹。
而高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似乎是默许了这种嘲讽，并未对此加以任何阻拦。
也有一些头发花白的大臣微微低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并未加入嘲讽的行列。
毕竟，他们也曾与夏元启并肩作战，自然知晓夏元启的为人……
“元启！元启！”
嘈杂的朝堂上，忽然响起一道妇人的哭喊声。
文武大臣们顿时安静下来，朝大殿门口望去，只见一个眼睑下方浮肿发红的女子，跌跌撞撞的跨过高高的门槛，挣开守卫的阻拦，扑入大殿之中。
夏元启下意识回头，眼中却是黑茫茫一片。
“正琴……”他喃喃一声，眼角滑下两行泪。
宋正琴，是当朝公主，也是夏元启的发妻，曾与他共患难，两人不离不弃，相守十年。
“父皇！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你说……哈！”她气有些短，似乎是方才的痛哭已经用掉了太多呼吸的力气，现在竟不能完好的说完一句话。
龙椅上高坐的那位，终于开口说话了：“正琴，休要胡闹！父皇念在你是朕的女儿，方才留他一命，仅仅只是熏瞎他的双眼，于他而言，已是莫大的法外开恩了！”
龙椅旁的太监和皇上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挥挥手：“带下去吧。”
夏元启忽然感觉自已双手中的温软被一下子抽离，似乎眼中仅存的那点光亮也离他而去，他连忙伸手在空气中胡乱抓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
夏元启的嘴角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意，那笑意中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绝不应该出现的……讥讽。
“你就……这么怕我么？熏瞎了我的双眼还不够，还要以我妻儿为人质……”他低声叹了口气。
下一刻，夏元启被两只有力的手臂架起来，往大殿外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