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医生将她手中的笔拿走，并且转身进了手术室，吴艳还是保持着签字的动作。</p>
还是林峰将吴艳拖到了等候区，“妈，我们坐着等吧。”</p>
林峰的声音在发抖，不止是声音在发抖，他的身体也在发抖，控制不住。</p>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门口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医生护士也进进出出了好几次。</p>
其他晚一些时候做手术的病人被陆续推出来了，身上插满了管子，推车旁挂着输液瓶。</p>
没有医生再喊“林辉”。</p>
当再次听到医生喊“林辉”的时候，手术室门口已经没有其他病人家属了。</p>
先出来的是主任，他对着吴艳和林峰鞠了一躬，“对不起，病人因多器官衰竭，抢救无效。请节哀。”</p>
旁边护工推了一辆推车出来，上面盖着白布。</p>
“不可能，不可能……”吴艳扑上去，掀开白布的一角，林辉还是蜡黄的脸色。</p>
“不！”吴艳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直接晕了过去。</p>
主任把旁边的医生招呼过来，“给她找辆平车送回病房休息一会吧，那些文件也等她醒了再签字也行。”</p>
交代完这些，主任就离开了，步履有些不稳。</p>
林峰没有看到林辉最后的样貌，在吴艳晕倒之后，护工就将林辉的遗体推到地下室的太平间了。</p>
林峰看着晕倒的吴艳，还有站在一旁的医生，“是要签字吗？我来吧，我已经成年了。”</p>
林峰怕吴艳醒过来，再看到这些关于抢救的确认文件，再次受刺|激。</p>
父亲已经去世了，林峰也成年了，家里的担子他就这么接过来了。</p>
其实也不是突然，在医院见到了太多。有能自己下地回家的，也有接着氧气管用救护车送回家的，也有像林辉这样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的。</p>
一次次的手术，一次次的告知书，慢慢地让林峰接受了自己那正值壮年的父亲，终有一天是要离开自己的，而且是在不久的将来。</p>
林峰看着病床上的母亲，在几个小时前，这里还躺着他的父亲。</p>
他没有爸爸了，他只有妈妈了。</p>
林峰轻轻地走出了病房，走到了走廊的尽头，看到了窗外的灯火以及匆忙的人群，医院永远匆忙，永远在和死神赛跑。</p>
林峰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了班主任的联系方式，他要请一个假。</p>
“喂，老师，我要请假。”</p>
“是丧假。”</p>
“大概要一个星期。”</p>
“嗯，我没事。”</p>
“好，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p>
林峰全程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他有道题目不会一样。</p>
将手机挂断放回口袋，林峰依旧站在那一动不动，没有人看见他无声的眼泪，除了月亮。</p>
如果不是医院将所有的窗户都焊死了，护士都要过去把林峰拽回来了。</p>
“让他一个人在那站一会儿吧，那孩子也不容易。”护士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