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聚餐约的地点是一家老茶楼，计绯和李枫华的共同好友自然包括了荀西丛，待会儿正好可以蹭对方的顺风车回家，他们就让小常助理载着啾啾先回去了。</p>
荀西丛那边发了实时定位给计绯，眼看着还有几分钟就到了，茶楼前头的停车位还挺紧俏的，计绯特意出去找哪里有空位，李枫华耐不住傍晚的热气，也不乐意吃狗粮，早就一溜烟儿跑上楼了。</p>
荀西丛开车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正在路边仰头欣赏天边晚霞的计绯。</p>
她的头发被剪得极短，穿着灰色的t恤和长裤，隐没在大树之下，乍然看去像是个单薄的影子，完美地和树影融合在了一起。</p>
太阳继续下沉，铺陈在大地上的暮光不动声色地移动，将血一样的霞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天地浩大，凡人弱小，唯有坚毅的灵魂不可摧毁，她站在那里，如伫立的山脉，拥有着不被轻易动摇的意志。</p>
荀西丛看得有点入神。</p>
其实她此时此刻的站姿不像是计绯，无论是那种微妙的气质改变还是姿势上的细节调整，都让她看起来更像是被一个名为贺雁知的灵魂附身。</p>
唐秋连剧组的合同签得比较急，组前训练却没有任何敷衍，历经两个多月的准备，不仅是李枫华在把自己往角色那边靠拢，计绯也在日常里不断地改变自己的习惯，从说话的语速到无聊时的小动作，荀西丛有时候突然抬头看到她，都会产生一种淡淡的陌生感。</p>
看着一个人逐渐变成另一个人，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荀西丛心想好的演员大抵都是如此，宛如造物主那般捏造一个全新的灵魂，让人坚信那是一段真实存在的人生。</p>
车子停在了计绯提前看好的空位上，荀西丛一下车，就看到计绯笑眯眯地凑了过来，那个短暂出现的灵魂重新陷入了沉睡，等待着镜头的唤醒。</p>
在荀西丛后头进来的车子没能找到停车位，计绯目送着它只能不甘心地驶向别处，愉快地为自己提前看位的举动点了个赞。</p>
荀西丛也夸了几句计绯的先见之明，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在一楼的边角处驻足了片刻。</p>
这家老茶楼是旋天话剧团的成员介绍的，茶楼里头有个不大的台子，有时候会唱戏，有时候会说相声，今年由旋天带头发起的话剧全国巡演刚刚结束，养活了不少底层话剧人，所以茶楼里最近多了几场小型的话剧表演，是小剧团的成员过来兼职赚个外快，演的都是耳熟能详的经典本子。</p>
茶楼讲究的是静坐慢品，赶时间的人很少来这里吃饭喝茶，在这种慢悠悠的氛围里，总有客人会抬头看上几眼，不需要多么懂艺术，只需当是个消遣，倒是有了几分旧时看戏听曲的即视感。</p>
这会儿在台上表演的是几个年纪不小的话剧演员，鬓角都染上了几分霜意，然而声音浑厚有力，吐字清晰，计绯和荀西丛却不曾听过他们的名头，想来也是在小剧团里找不到什么出名的机会，只能默默无闻地在市井里打转。</p>
留意到计绯脸上的变化，荀西丛道：“改天换日是很难的，能够改变一部分人的处境，就已经很厉害了。”</p>
每个行业都有起起落落的时期，每个人的工作也不是能够一生稳定的，旋天传媒这两年花了不少精力来推进话剧的发展，短期效果是有的，长期效果还待验证，不过这也不是旋天一个公司的责任，整个行业的兴盛衰落，肯定与每一个从业者息息相关。</p>
计绯收回了自己的思绪，“没事，我就是感慨一下。”</p>
她清楚自己能力有限，所以只在能力范围内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例如参与综艺《话剧》的推广之类的，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至于结果怎么样，确实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了。</p>
荀西丛跟在计绯后头，两人一块儿上了楼。</p>
用屏风隔出的包间里，李枫华他们都靠在栏杆上看话剧，听到二人进来的动静，就敷衍地摆了一下手以示招呼。</p>
计绯也没在意，拿起菜单就跟荀西丛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讨论如何在控制卡路里的情况下吃到更多不同的茶点。</p>
娄茵回头瞅了一眼，忍不住扶住了自己的腮帮子，“咦惹……”</p>
李枫华冲着西绯二人的方向努了努嘴，“酸吧？他们天天在那里用恋爱的酸臭味熏我呢！”</p>
娄茵：“啧……”</p>
计绯和李枫华从小一起长大，又是从事同一个行业，他们的朋友圈重叠率很高，玩得好的人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包括开猫咖的娄茵、歌舞团的老霍等，因为只有随时随地可以把死宅计绯从咸鱼窝里约出来的人，才能达到“好朋友”的标准，但是成为了计绯的好友，他们就不会轻易打扰她的独处，遵守双方界限的感情才能细水流长地发展下去。</p>
荀西丛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来打入这个小圈子，在此之前，娄茵说他们的小团队起码有四五年时间没加入过新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