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都已经有了安排，顾川也没有再浪费时间，当夜便从万笼城中离开。</p>
扬州与幽州相隔一州之地，也有千里路途，不过快马加鞭之下，倒也花不了多少时日。</p>
只需一路向北，几匹马，一辆马车，就这般趁着夜色离去。</p>
但这一路也不会那般太平，便在出了万隆城没有多久，约摸几个时辰之后，距离下一座城池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p>
顾川骑着步景，阿竹在后面驱使着马车，马车里是神医和顾芳瑜两人，走在最前方的顾川忽的眉头一皱，目光望着道路前方，手中一扯缰绳停了下来。</p>
咴~！</p>
马匹嘶鸣，身后的马车跟着停了下来，顾芳瑜掀开车帘问：“书生，怎么停下来了？”</p>
顾川没有回头，语气微沉道：“有人拦路。”</p>
“什么？！”顾芳瑜闻言一愣，这才抬头看向前方，却见那夜色中燃着十多个火把，将一条路照亮一片。</p>
距离不远处，站着一群身穿铠甲的人，他们手里还拿着长戈，为首一个中年人更是身穿将军甲，面容极为狠厉。</p>
他驱马向前，身后跟着上百骑兵，阿竹手中剑已经出鞘，清冷的眸子盯着那群骑兵。</p>
“在下甘天成，奉雍王殿下之命，前来迎接顾先生，还请先生入雍州！”为首将领到了近前，神情恭敬的说道。</p>
顾川面色如常，眼中并无任何意外，他语气平静道：“劳请甘将军告知殿下，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现在并非入雍州的时机，待时机一到，我会自行前往雍州。”</p>
“先生，殿下说了，如今局势大变，先生继续留在外面太过危险，还是随我等回雍州的好。”甘天成开口道。</p>
顾川闻言，已经明白他是受了宇文宏的死命令，是一定要将他带回去的。</p>
天下将乱了，而且那位雍王只怕也意识到……不，或者说是多方考量之下，做出了如此决定。</p>
顾川这样的人，不能放任他继续待在外面，只有留在身边才最叫人安心。</p>
“将军自行回去复命便是，若是雍王怪罪，罪责由我来承担！”顾川道。</p>
甘天成没有回答，他抬手挥了挥：“看样子先生是不想跟我走了，在下也不想得罪先生，只是殿下已经下了死令，若此番不能将先生带回去，那在下便只能提头回去。”</p>
“都给我小心点，莫要伤着先生了！”</p>
“是！”他身后的骑兵上前，阿竹身上剑意汹涌，只要顾川下令，她即刻就能将眼前的人全部杀光。</p>
踏！踏！踏！</p>
忽的，一阵马蹄声自远处黑夜中传来。</p>
“什么人？！！”</p>
甘天成闻声一惊，调转马头看去，只见那夜色中又有一队骑兵疾驰而来！</p>
“迎敌！”甘天成目光一凝，见对方那般气势，绝不会是什么易与之辈，当即下令。</p>
“杀！”</p>
一道娇喝响起，远处那骑兵骤然加速，甘天成挥动手中长剑，喊道：“迎敌！迎敌！”</p>
百人的骑兵队伍骤然转向，而后迎向那冲过来的骑兵，两支队伍刹那间交战！</p>
只是，那后来的一批人极为可怕，迎面战在一团便是一面倒的屠杀。</p>
他们个个手持长枪，杀起敌来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容易，甘天成率领的骑兵一下就死了一大片！</p>
“你们是什么人？！”甘天成目眦欲裂，手里的长剑朝为首之人杀去。</p>
趁着夜色，他看清楚了为首之人的模样，竟然是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玄色铠甲，容貌极其英气，手里的长枪如同幽魂的钩锁，转瞬就刺进甘天成的胸膛！</p>
噗嗤！</p>
他还未来得及反抗，便被一枪捅死，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摔落在地上没了生息。</p>
战斗结束的很快，甘天成带来的人，明显不是后来那群骑兵的对手，几乎被碾压。</p>
那为首之人驱马向前，来到顾川面前，拱手道：“姑爷，没有吓着您吧？”</p>
“看来去了幽州，冷月你也学了点东西了。”顾川看着眼前的冷月，笑道：“你觉得这点小场面，能吓得着我吗？”</p>
“姑……姑爷？”后面马车上的顾芳瑜，骤然听到那领军女子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p>
她扭头看向阿竹，支支吾吾的问：“他……他已经，成婚了？”</p>
阿竹看向她，点了点头：“嗯。”</p>
“什么？！”顾芳瑜骤然瞪大了双眼，满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办法思考了。</p>
顾川且不知她如何想，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尸体道：“是娘子派你们来的吗？不……”</p>
说着，他摇了摇头，接着猜测道：“不是娘子，她不会有这般的心思，若是她叫你们前来，便是在扬州就已经见到了，让我想想……是长公主殿下？”</p>
冷月闻言一笑，点头道：“什么都瞒不过姑爷，的确是长公主命我等前来在此等候姑爷。”</p>
顾川在扬州的消息，早已经落入有心人的手中，雍王知道，长公主自然也知道。</p>
而且，他们都在同一时间，选择了将人派往前往幽州的必经之路上。</p>
前者是为了阻拦，后者是为了迎接，目的不一样，但用的手段是一样的。</p>
“此番之后，雍王那条线只怕已经用不上了，成了脱缰的野马。”顾川轻声道：“不过也没关系了，大势不改，小势也没必要时时掌握，只需要方向仍然是按照原来的行进就好。”</p>
这些话冷月是听不懂的，她开口问道：“姑爷，是要直接回幽州，还是您还有其他的安排？”</p>
“本来有的，现在还是直接回去吧。”顾川想了想道。</p>
“好！”冷月点了点头，冲身后一众玄月亲卫道：“列队！”</p>
五十人的小队分成两队，拱卫在马车两侧，一行人趁着夜色前行。</p>
队伍里，顾芳瑜坐在阿竹旁边，抱着膝坐着，目光一直落在顾川身上，眼睛里的神色格外的复杂。</p>
“你这是什么表情？”顾川回望时终于注意到她，放慢了速度与马车平齐，扭头对顾芳瑜问道。</p>
顾芳瑜仰头看着他，忽然瘪嘴道：“书生，你骗我。”</p>
“我骗你什么了？”顾川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p>
“你根本不是皇城的人，你……你也不叫古川对不对？刚才我都听到了，那个人叫你顾先生，你和我一样也姓顾……”</p>
她说着说着，一下就愣住了，好像也想到了什么，眼睛再一次瞪的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他。</p>
“你……姓顾，古川……顾……川？！所以，你其实是叫顾川？！”</p>
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古川……其实名字一开始就是一样的啊，只是姓换了个调，她这么聪明，早就该想到的。</p>
哪有这么有文采的书生默默无名的，天底下就不该有这样的人，其实是大才子隐姓埋名才对。</p>
他同样来自皇城，而且家中还有人当大官，他甚至还有皇帝御赐的金牌，以上种种加在一起，哪里还有其他的可能呢？</p>
他就是顾川啊，就是那个她以之为荣的表哥，同宗的族人顾川！</p>
可笑自己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指不定自己在吹嘘自己表哥多厉害的时候，他在暗自嘲笑呢。</p>
顾芳瑜忽然很想哭，委屈的心绪在心底蔓延，双眼一下就红了，眼前被雾气蒙住，只是夜色中有些看不太清。</p>
顾川沉默了半晌，终究是点了点头道：“对，我就是顾川。”</p>
“别说了，我知道了。”顾芳瑜擦了擦眼泪，哽着道：“你不是有意隐瞒身份的，你有你自己的苦衷。”</p>
“你明白就好。”顾川点了点头。</p>
顾芳瑜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要碰到你，你为什么是顾川，你为什么不是古川。”</p>
顾川叹了口气，问：“这重要吗？不管是顾川还是古川，其实都是我，姓名不过是一个代号，即便是我叫古三川，也不妨碍我是我。”</p>
“不过话说回来……得知我的真实姓名，你不该高兴吗？”</p>
他脸上泛起笑容来：“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有些失望，你钦慕的表哥，是我这般模样，与你想象中的那个天下第一才子相去甚远？”</p>
“大夯货！”</p>
顾芳瑜骂了一句，扭头钻进车厢里，不再理会他了。</p>
为什么要哭呢？其实她也不知道，就是莫名的觉得委屈，只感觉自己好像很多事情做的有些多余……不，连她现在都显得很多余了。</p>
他已经成婚了啊，那自己那些小欢喜，那些个小心思又算什么呢？</p>
还幻想着有朝一日，将他领回去，让父亲好好的看看，然后再进一步，等他上门提亲呢……</p>
不要想了，不可能的，他已经有娘子了，而且还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女子，是整个大衍都威名赫赫的女将军啊。</p>
想着想着，顾芳瑜又想起了曾经师傅说过的一句话：“徒儿，这世间万物，皆有法可将其盗来，唯有一物偷不得，便是那一颗心，任你千般术，万般法，只要它不属于你，便怎样都不会是你的。”</p>
“师傅，徒儿好像明白了……。”顾芳瑜低下头去，心中默念着：“可是……徒儿不想明白。”</p>
她的心，已经被偷走了啊。</p>
除了这晚上的一遭，雍王派人来阻拦之外，后面倒是没有在遭遇另外的人了，一路上都很平静。</p>
等到了幽州的时候，已经是数日之后，这里已经下雪了，整个幽州一片白茫茫的，连河流也开始结冰。</p>
他们没有直接前往广阳郡，而是从另外的郡绕道过去的，根据冷月所说，如今幽州内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属于长公主的掌控。</p>
也只有广阳郡这个本来的封地，是在宇文谨完全的掌控之中，余者势力还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