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唯一没有说话的那位云澜猜测是行政总厨之人这么久第一次开口，只见当荷叶掀开之后，他面色一变，转头便朝门外的仆役吩咐道：“快去请何师。”</p>
云澜并不知道何师是何人，但看这情形，素秋几人该是对他这道菜很是感兴趣的。</p>
他作势要拿了桌上的碗筷盛菜，但却被那位行政总厨给拦下了，“这位夫郎先不急，待我们店里的肆厨师傅何师过来也不迟。”</p>
一旁的茶楼管事也请云澜二人稍坐，沏了一壶素秋的秋意浓给云、方二人品鉴。</p>
“也好。”云澜将荷叶重新盖回坛子口，只这薄薄的一片叶子便又将那股奇香掩回了坛中。</p>
云澜和方文林并没有等待很久就听见外头传来快速的脚步声。</p>
“好你个老山羊，今儿又拿了什么好东西过来不叫我？”</p>
这位何师声音浑厚有力，极富穿透力，人未至声先到。</p>
中间人山羊胡笑着起身出门相迎，“哈哈，这可赖不着我，都是老郑的主意。”</p>
被称为老郑的就是这位茶楼管事，他也起身了，但没去门口，“我作证，确实不是老山羊的主意，因为是我的主意，哈哈。”</p>
旁边的行政总厨就没那么多话，直截了当地让这位何师跑快点，“老何你快点，一会儿菜凉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口感。”</p>
“来了来了。奇了怪了，刚刚还嗅着一股子好闻的味儿，这会儿怎的突然就没了。”</p>
也是这个时候云澜终于见到了这位姓何的厨师长。</p>
与传统厨师的刻板印象不同，这位何师不胖也不矮，身量虽然不及方文林，但也到了下巴左右，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衣裳，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来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优美，腰间系着印有“素秋”二字的黑色围裙，走起路来围裙会堆叠出斜杠般的褶皱。</p>
至于长相嘛……</p>
周正。</p>
对，就是周正。云澜在心中肯定。</p>
云澜和方文林在观察何师，何师也在看着他们。从其表情来看，他该是被二人的相貌所惊艳了下，但显然还是桌子上的坛罐更加让他有兴趣。</p>
“这便是你们要我试的菜？”</p>
山羊胡跟这位何师该是相当熟稔的，拍着人肩膀将人推到了座位上，接着转头对着云、方二人展颜一笑，“劳烦。”</p>
云澜知道，正式的试菜开始了。</p>
这菜的第一口得他和方文林先吃，待二人尝过没问题后，其他人才会动筷。</p>
有点那试毒的意味。</p>
一时之间，这屋子里就只剩下咀嚼以及汤匙碰撞瓷碗碗壁的响声。</p>
云澜和方文林暗中对了一个眼神。</p>
稳了。</p>
要说最有趣的便是这位何师，他来得快，吃得快，去的也快。</p>
除了第一口细嚼慢咽，后边几乎都是囫囵进去的。这让云澜很是质疑其专业性。</p>
但是他却是几人当中最为认可这道菜的，因为他吃完就抹了嘴巴抱着坛子就往外跑，撂下一句“这菜不管多少银钱老郑你都给我搞定了，傅三公子今儿在我们茶楼挑三拣四的，我就不信这道菜还堵不住他的嘴。”</p>
“欸欸欸！”茶楼管事老郑一个慢步便没能给人拦下，回身瞧着云澜和方文林不知道怎么那张老脸就有些挂不住，“让两位见笑了。老何就这性子，这菜刚我们也都尝过了，是道好菜，两位开个价吧。”</p>
说实话，云澜和方文林都对于这食谱的价钱没个太明确的认知，怕报高了但更怕报低了，故而让对方出价是当下最好的选择。</p>
茶楼郑管事端起茶盏吃了一口茶润喉，实际上是借着这个动作给自己一个思考的时间。</p>
磕。</p>
茶盏与木桌相击，郑管事左手横置于身前撑在桌子上，“方小友这是第三次来我们素秋了吧。”</p>
方文林颔首没说话。</p>
“平常我们素秋收这食谱方子约莫是五十到两百两不等。小友这道满坛香实乃人间美味，我愿出三百两购之，不知两位意下如何啊？”</p>
三百两。</p>
若是比之其他来看是真的很高的价钱了。但……正是因为对方愿意出这么高的价钱，这张食谱的真正成交价才更有得谈。</p>
云澜也学着郑管事那样先抿了一口秋意浓才慢慢说到：“承蒙郑管事喜爱，但刚在座的各位也都瞧见了，制作这满坛香所需之物多为奇珍，其味浓而不腻，淡而不寡，三百两虽高，但若与其相配……兹以为还是差了点，郑管事您说呢？”</p>
“方夫郎所言有理，但，奇而珍的是内中食材。”郑管事可不会轻易上套。</p>
“郑管事所言不假，食材的好坏固然重要，但也要有好食谱才能体现其价值。就好像好的药方可比一株好药材来得珍贵的多。”云澜也不会轻易妥协。</p>
郑管事没想到云澜二人并不好忽悠，这下也认真了起来，“方夫郎玲珑，为表诚意，四百两，四百两买下您手里这张食谱。以后若是二位又研究出别的珍馐，价钱都好商量。”</p>
直接让了一百两？</p>
看来还有讲价的空间。</p>
“郑管事就不好奇那些奇珍我们这种劳苦人是如何得来的？”云澜没说四百两好与不好，而是说起了那食材。</p>
“我相信以素秋的实力，在我们这些劳苦之人眼中难得的奇珍在素秋这里不过是要费些时日而已。做生意讲究多，天时地利人和，再过两日便是上元节。这满坛香又名福寿全，若是素秋能在上元节将这味道好寓意好的菜品端上贵人的桌……”</p>
郑管事眼皮一跳，这人还真将他心中所想给猜了个明明白白。</p>
刚刚何师赶着去送菜的傅三公子因为在外头搞了一房外室惹了他祖母傅老太太的不快，今儿是卯足了劲儿想要置办一桌子华贵又体面的席面在上元节讨他祖母傅老太太的欢心。</p>
何师今日在其跟前儿陪了半日的笑脸，他傅三公子面前的八宝桌跟那流水席似的上了一道又一道素秋的招牌，可惜人家均不满意，说这个没新意那个没颜色的，全给埋汰了一遍。</p>
偏那傅三公子家世显赫，他们素秋轻易开罪不起，要是真惹了人家不快，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是一身腥。</p>
心里将刚刚风风火火只顾自己的何师骂了个狗血淋头，郑管事面上还得维持得体的笑容，“哦？如此听来两位小友是有别的门路？”</p>
“门路谈不上，”方文林适时接话道：“只是认识些朋友，刚好有一友人这次带了些好货过来。若是郑管事不嫌弃，这生意成了我便替我那友人搭个线，互利互惠，互利互惠。”</p>
好哇，原是有备而来。</p>
郑管事皮笑肉不笑的，知道这下是真的要大出血了，“若真有好货，我们素秋自然是喜闻乐见的，这样，看在都是朋友的份上，六百两，真的不能再多了。”</p>
嚯，直接翻了一番！</p>
一张食谱六百两，已经不能说是高价了，是天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