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说完，顿了顿。
“但是这个世界是需要争夺话语权的。”
“如果我沉默，苍蝇和小丑就会抢占我的话语权。”
“所以我不能沉默。”
听完苏棠的话，顾南星并未发表意见，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向来不喜与人争吵，不会和人争辩，更不会有想要争抢什么的念头。
生老病死、喜怒哀乐、贪嗔痴慢疑、仁义礼智信。
于她而言都不重要。
她把自己放在草木虫豸的位置，视天地万物为刍狗，视宇宙苍生为蜉蝣。
这样的人，被称作存在虚无主义者。
“检测到第二芥子:虚无。”
本我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苏棠的意识中响起。
苏棠侧目看向身旁的顾南星，少女捧着脸，眼神清澈却又有些空洞。
林朝颜因为网瘾严重，有了第一芥子【游戏】。
那顾南星又是因为什么，导致了她内心的虚无?
第三节课是地理，属于苏棠不太喜欢的课。
各种洋流和大气环流，还有锋面气旋，看得人头大。
上午最后一节是音乐课。
俪水高中推崇素质教育，音乐、美术、体育课都是有的。
目的是为了给学生在繁重的课程外一些休息的空间。
音乐课是两个班一起去专门的音乐教室。
和11班一起上课的，是林朝颜在的10班。
这节课顾南星没有继续待在教室里睡觉，而是跟着班上的同学们一起下楼。
下楼的时候，苏棠和顾南星并肩而行。
但是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话讲。
他和她都不是话多的人。
但是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人群中看到了林朝颜，他本来想打个招呼。
但是一想到林朝颜可能不太想搭理他，便止住了这份冲动，戴上耳机默默听歌。
“他怎么和顾南星走在一起?”
林朝颜回眸看了他一眼，见他和顾南星一起并肩走着，心里有些疑惑。
“欸?顾南星旁边那个男生是谁啊？好帅。”
“她男朋友?”
“应该不会吧，顾大小姐的爷爷是当大官的，父母的生意做得很大。”
“家里有钱有势，长得又那么漂亮，还是学神。”
“数学竞赛个人分拿了第一，保送清北板上钉钉的事。”
“这么优秀的人，能看得上谁啊？”
“我要是有她一半姿色，一半家产，我踏马天天学螃蟹走路。”
周围议论的声音不在少数，一些男生也时不时地在往这边看。
苏棠初来乍到，并不知晓顾南星在学校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无数人羡慕，无数人崇拜，无数人仰望。
暗恋她的男生不在少数，其中有很多人成绩优异，家世优越，外貌条件也是一等一的好。
但没有谁走到她面前而不会自惭形秽。
大家都很清楚自己和这样的人之间存在怎样的距离。
当一个人过于完美，她就成了是神。
神是不会走下神坛的，只能被人瞻仰。
然而苏棠知道，世上并没有神。
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女孩子，竟然是一个彻底的虚无主义者。
“你，听的什么歌?”
前往音乐教室的路有点长，顾南星走着，最后还是打破了沉默。
苏棠摘下一只蓝牙耳机，递给了她。
晌午时分，天空一片苍蓝，是逍遥游里无限深远的颜色。
太阳穿过雪白的云层，撒下无数明亮的光线。
那些光，在苏棠恣意的鲻鱼头上跃动，仿佛无数耀眼的银色星辰。
少年丰神俊逸，身上的藏蓝色制服完美地贴合着他挺拔的身材和宽阔的肩膀。
一阵穿堂风经过，裹挟着风信子和蓝色鸢尾的花香。
那阵风拂过他的雪白衣领，将两鬓的头发吹开，露出了墨画一般的眉。
那枚白色的蓝牙耳机，就躺在他摊开的掌心。
掌心的三条线，像汇聚在一起的河川。
顾南星从他手中接过耳机，纤细莹白的手指触碰到了他的掌心的河。
他的手是热的啊。
有点烫。
顾南星这样奇怪地想着。
她的手是冷的。
苏棠则是这样想着。
戴上耳机之后，一阵高亢婉转的美声淹没了顾南星的听觉。
少女浓密的眼睫轻轻扇了扇，耷拉着的眼帘抬起。
“卡门，你听古典乐?”
她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嗯，我喜欢古典乐。”
苏棠微微颔首。
他听的这一段是歌剧《卡门》里的著名选段，爱情像只自由的小鸟。
顾南星摘下耳机，还给了他。
“我是俗人，听不懂这东西。”
她摇了摇头。
“不喜欢很正常，我学钢琴那会儿，也更喜欢浪漫主义流派的音乐。”
“后来听得多了，才慢慢喜欢上古典乐的。”
苏棠笑了笑，将耳机收回。
大多数人对古典乐的感受就是吵，聒噪。
就连很多嘴上说喜欢古典乐的人，也只是觉得古典乐高雅华丽，能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实际上是叶公好龙。
“那你平时都听哪些音乐呢？”
苏棠问。
“迷幻摇滚。”
顾南星说着，倦怠的眼睛里突然亮起了一点光。
一点很小很小，却能照耀十三个州的火光。
“听过一些，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苏棠轻轻摇了摇头。
迷幻摇滚介于早期以蓝调为基础的摇滚乐，乐手们在音乐中极力渲染如梦似幻的感觉。
说得通俗点就是磕嗨了，有种在药物中陷入迷幻的感觉。
“你真没品。”
顾南星闻言，大失所望。
她觉得自己跟苏棠聊不到一块了。
音乐教室很大，座位呈阶梯状分布，中央是一个很大的舞台。
舞台上摆放着卧式的钢琴，音乐老师在台下调试着音响和设备。
墙上还挂着吉他和小提琴，以及上低音号。
两个班的同学依次入座，开始等待老师点名。
后排的男生们聚在一起，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校园十佳歌手大赛一个月后开始。”
“之前我跟你们各班的文艺委员和团支书说了的，要选一些人出来登台表演，在我这里参加初选。”
“你们拟好了名单吗？”
音乐老师唐潇是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很是年轻漂亮。
出道当偶像歌手也绰绰有余的那种。
“报告老师，拟定好了。”
何玉娇和10班的文艺委员将整理好的名单报备了上去。
就在何玉娇起身之前，夏薇薇瞥了名单一眼。
发现名单上有苏棠的名字，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她原本记得这份名单上是没有他的。
“行，那就请这些同学依次上台表演。”
“这里有两个班的同学在场，就当做登台演出预热一下，免得之后上台紧张。”
回到座位上之后，付玉娇嘴角轻轻勾起。
当一个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然被叫到舞台上表演。
会发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