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呜,打开嘴,我喂你。”我趁他讲话已经抓到水杯,开始倒过去。
他命令了我,但是更像我强迫了他。
如果说魅王殿威严十足,耸立云霄,那么福报摇篮的总部像是一个载歌载舞的游乐园。
没有围墙,也没有守卫。
但是我能感受到强烈的自律。
那些路过的人,偶尔往里面瞅上几眼,还需要强装镇定。
他们巴不得成为里面的服务员或表演嘉宾,那一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殊荣。
服务员统一灰色着装,表演嘉宾花花绿绿,但基本上同为素色,还避开了黄色和黑色,跟黄黑波点很好区别开来。
如果不是摇篮的人,不可轻易入内,哪怕是刚才跑进去一个捡皮球的小屁孩,服务员笑脸相待,却严厉批评了其父母。
他们给这块地方去了一个有趣的名字:大观园。
“你径直走,自信点。”我从马车上下来,把布搭在头上。
“蒙面不是这样。”大佬爹帮我重新蒙面,“你这又不是要去结婚。”
“行了行了,我自己来,等下千万不要听我命令,当然,也不要过于自信。”我推开他手。
“那到底要不要自信?”大佬爹因为我两句话,陷入糊涂。
“纠察队队长,可不一定比洪福摇篮厉害。”我把他整理衣角。
“你错了,如果这样,心腹为什么要让我们过来?”大佬爹跳到我面前反驳。
“嗯,可能你在洪福之下,而在其他摇篮成员之上。”我推测队长的身份地位。
一个声音,从大佬爹背后传来。
他挡住了我的视线。
有节奏,而且越来越近。
大佬爹纹丝不动,因为如果他闪开,那声音必将对我而来,于是他把手摸到刀,下巴微微跟着节奏点动。
唰!
一个漂亮的回身斜上劈。
砍了个空气。
……
那皮球经过反弹,撞到了他的额头。
大佬爹顺便又砍了几刀。
我拉了拉他披风,示意他停下来。
“刀,有点重,我还需要适应,但是,这圆不溜秋的东西,有点不讲武德,啊哈!”
说完,大佬爹就要在第八下的时候,看中皮球。
“住手。”我命令道。
切!
皮球砍成两半。
“阿烈,你刚才说过,一旦我穿上这件披风,就无需再听你的命令。”大佬爹右脚向前弯曲,拉长身体,尽头是刀尖。
姿态嘛,好看是好看。
但是迎来的是一个小屁孩无法止住的嚎啕大哭。
我径直走向大观园,让他独自处理烂摊子。
不仅小屁孩的父母,周围的路人,相继靠近,去指责大佬爹。
好在一阵风吹过,那披风随风飘扬,很好止住了大家的向前。
“队长”两个字鲜艳无比,让大家围成了一个圈,而不敢轻举妄动。
大佬爹把披风罩在头上,跟上前来,速度比我更快,冲击了大观园。
“现在你要结婚了。”我把他刚才的话还回去,然后自问了一句,“结婚是什么?”
纠察队管理现实,但是哪怕是贵为队长,仿佛也没有多大威望,任何一个民众,都可以从旁数落。
所以,我们的行动方针就是,尽量从现实入手。
大观园随处可见黄黑波点的衣服。
偶尔路过一个,必然对我们跑来鄙夷的眼神。
“带我们去见你老大。”大佬爹充满礼貌和严肃。
但是,那位路过的摇篮成员,仅仅从鼻腔里面哼出点声音,完全没有止步,也就没有理会我们。
“搞什么?这样还调查个屁。”大佬爹开始绕着走,以免对方忽视他时,场面难堪。
一会儿在柱子后,一会儿在树后,一会儿在假山之中。
我不能跟他捉迷藏,于是走向一个服务员:
“请问一下,这里的话事人……”
结果我话还没有说完,对方上下打量一番,走开了。
走开……
那两颗眼珠堆积到眼角的眼神,仿佛跟我们有所隔断。
这纠察队……
管天管地,怎么到这里来,像是过街老鼠。
区区一个服务员,居然干对我蔑视。
我调整好情绪,再次走向一个服务员:
“请……那个,洪福在哪里?让他出来!”
礼貌不要,那就来硬货。
洪福是我知晓的唯一名字。
能够上魅王殿,想来也不简单。
“园长是你随便叫的吗?没妈教的孩子。”服务员说完擦肩而过,故意撞了我一下。
“我没妈?”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我确实没妈。
至少,知道了洪福,即是这里的话事人。
大佬爹跑了一圈,绕了回来:“嗯,据我观察,成员非常分散,但是每个人都精神饱满,十分享受的样子。”
“有思路了?”我直接发问。
“嗯,没有!”他躲到我身后,四处偷瞄。
“擒贼先擒王,走。”我想起了课本上的教育。
“有思路了?”他探出头。
“嗯,没有!”我重复他的回答。
他瘫倒。
可能不想走了,也可能因为生气而流失了体力。
“走开。”我大声叱喝。
他像一块石头,完全不听从。
我踩着他身躯,径直向前,来到公告牌。
大佬爹很快凑上来,看来他眼睛比我要好。
“园长每日行程表。”他读了出来。
“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欣喜道,“福报戏台。”
洪福在看戏。
我拔出刀,大概二十公分,那是要他好看的意思。
因为在殿堂里面,我和大佬爹,都见过洪福,而他与心腹之间,必然有着不小的矛盾,从这里开展,再好不过。
大佬爹也拔出二十公分的刀。
“重来,你先,这些细节,能不能主动点?”我把刀收回去。
大佬爹放回,再拔出。
我想起在殿堂之上,心腹跪地时说过的话:
“魅王亲自对我说过,如果需要国王亲自现身,那是因为诸神对人间不满。”
“该你了。”大佬爹提醒我。
“哎呀,不要说……该你了,笨得要死。算了算了,走。”我走了两步,然后等他上前,再跟在后面。
福报戏台在大观园西北偏北,安静,恬然。
还没进屋,已经能够听到里面发出的阵阵欢笑。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在手背上纹身了。”大佬爹轻轻说。
“你往前说,我听得见。”我们慢慢步入。
“因为那衣服盖住全身,只有手背露出,给人看,容易一些。”大佬爹说完把披风拨到前面来。
“这样好傻,弄回去。”我想起他不会听我命令,于是直接动手。
戏台里面,除了表演台以外,其它地方光线较暗,但是并不妨碍满是黄黑波点的衣服,夺人眼目。
大概百来人。
我扫了扫,一下子就抓住了洪福。
正中央靠前。
园长,当然要选最好的位置。
期间,不断有铜币银币,扔上台,但是却不见金币。
舞台上,一男一女。
男生捡起铜币,十个铜币,兑换一个银币,然后他数了数,一共积攒了三个银币,五个铜币。
女生在树下,荡秋千。
男生偷偷摸摸,一路上来回张望,终于来到树后。
就在他们面前,另一对男女,押送着路过,狼狈不堪,这一幕,让男生双手捂嘴大惊,再捂胸,模仿心脏频繁跳动。
男生看了看手中的钱币,几番犹豫,终于还是走上前,制止了秋千的晃动。
女生下来,双手无脸,小跑步到一边。
然后放下手,同时,脸上红得像猴屁股。
女生打开一张纸,上面写着:彩礼。
“好!”
下面有人起哄,以及三五声哈哈哈。
男生把所有钱币如数交上,并脱下外衣,单膝下跪,以表忠诚。
并且,还抓过女生的手,使劲亲。
全是口水,好恶心。
女生偏过头去,迟疑再三,指了指钱币,还有旁边吊在树上的绳索,如果男生选择了她,等于选择了死亡。
男生眼睛瞪得如套索,拍了拍胸脯,把钱币往前一推。
女生终于还是勉为其难点点头,把钱币往身上倒。
男生站起来,这是简单双手摸脸,脸就红了。
哎呀,他们即将发生“有病”的场景。
全场安静。
蚊子都舍不得错过这一幕。
咻!
在他们脸碰脸,仅仅只差五公分的时候,女生摘掉了头套。
哎呀,她,也是个男生。
那个男生,倒是吓到瘫坐在地,接着跑来跑去,陷入绝望,最后把头套进了绳索,双脚晃荡。
全场哄笑。
掌声雷鸣。
我正有所质疑,并打算询问大佬爹,为什么没有金币时,他已经把他手中的金币抛向了舞台。
肯定是心腹赠与,他却没有告诉我。
那金币,在空中展示一个美丽的抛物线,并同时慢慢勾走了一些福报摇篮成员的目光,顺利落到了舞台上。
演员根本不敢靠近金币,唯恐避之不及,直接下了后台。
大佬爹果然不听命令。
他走到前面,面对舞台,背对大家。
结果走太快,起风,让披风,因为急刹,跑到前面。
他把披风撸到背后:
“今天的表演到此结束!洪福,你的好日子,结束了。”大佬爹说完拔出刀,刀尖对天花板。
我不能站在原地发怵,只好走过去。
全场鸦雀无声。
大佬爹也不随便乱动,生怕大家看漏了他的身份。
我急忙耳语了两句。
他转过来,面对大家。
这一步,在我的建议中。
倒是下一句话,我可没让他说。
他没经过大脑,直接问出了口,声音比刚才还要大:
“彩礼是什么?”
他问完,看向我,那抬高的眉毛表明,关键时刻,他还是没忍住,成了我的转发器。
所以接下来,轮到我们演戏了,强作欢笑,或硬压下去,都不太可能。
彩礼……
仿佛他知道,他们也知道。
整个戏堂,就我一个,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