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了,最近再次出现各种乱象,全城的老百姓,相继陷入噩梦。死亡事件,层出不穷,我想,大家不满的声音,魅王一定都听见了。”
“魅王英明!”市长喊了一声。
这让大家第二次往地上去磕头。
“今天,我们来到此处,提前举行祭祀,目的很简单,为了阻止暴行,为了阻止对暴行的暴行!杀戮是这么个东西,一旦开始,永无休止!”
心腹说完,随即那个木箱动了一下,里面明显有点什么。
大家不知道该是磕头,还是如何,只好竖着耳朵继续听下去。
“事情差不多已经明察,动乱,主要来自于非人非兽的怪物,俗称,半人。”
到这时,大家叽叽喳喳起来。
半人这么个东西,看来长时间不在大城市民众的日常中。
“所以,今天,我们聚在一起,面对那些精神不清醒,神智不聪慧,长相不讨喜的怪物,我们有责任,严肃办理!”
心腹说完,朝市长点点头。
市长仿佛为了这一刻,等待了很久,起身时,自己绊了自己一下,然后急冲冲跑向木车。
他拿着大刀,三下五除二,就把上面的木箱,全部砍断。
全场立马呈现一个身体集体后倾的动作。
脖子上,有铁链,腰上,有铁链,手上和脚上,都有铁链。
一个身形臃肿而结实,露着獠牙,并且浑身伤痕衣不遮体的半人,出现在大家面前。
那木箱里面,除了它,还有一块巨石。
锁链全部拴在巨石之上,作为固定。
它刚才正在沉睡,市长捡起一块石头砸过去,惊醒了它。
它就这么展示在所有人面前来。
我把脖子往前面探探,好像有点熟悉。
“落井那个?”大佬爹回过头说道。
“垫子?”我惊呼。
它已经不成人形,甚至比大佬爹还要大块头,醒来后,先是看向人群,毫不紧张,然后发现供桌上的美食,飞身过去。
但是锁链死死锁住它,接触处,开始渗出鲜血。
垫子嗷嗷叫唤,朝我们拍打着胸口,活像一个大猩猩。
大概十几秒后,它发现没用,索性抓起脚下的木车碎片,朝人群中砸来。
大家匆忙躲闪,有两个民众差点受了伤。
市长原地转了三圈,把麻袋扔了过去。
垫子先是格挡,然后发现麻袋落地破开,发现全是水果和肉食,于是坐下来,极速抓进嘴里。
“嗯,不看就不会死。”大佬爹还在回顾当时情况,并有口水在地上画了一个圆,表示水井。
“但是它为什么变成这样?”我说完后,把猜测喵向了心腹。
“半人,一般来说,生活在小城市外面的蛮荒之地。但是,谁料到有朝一日,它们不好好生活,居然反而对我们构成危害?”
民众们交头接耳,恨不得自己冲上捅一刀。
只有我身旁的老妪,一直盯着垫子头上的独角。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沉默不语。
“老婆婆,为什么你一直盯着那个独角看?”我靠近一点,吐口水到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独角。
“好像哪里见过。”老妪头也不回说道。
“它们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它们不仅来了,还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妪和心腹一唱一和,我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核心。
半人到底来没来过,这事情很重要,因为总有一个在撒谎。
我把目光越过老妪看向作家。
他却看着我刚刚用口水画的独角,不发一言。
“对天发誓,魅王亲口对我说过,一旦我们杀戮,无论何种方式,他都会再次现身,拯救美丽国于危难之中。”
大家左看右看,前看后看。
“包括但不限于……我们在祭祀活动中,亲手杀掉祸乱之源……半人!”心腹走向垫子。
垫子因为护食,立马起身,朝着心腹吼起来,但是因为锁链的存在,垫子除了口水飙一点以外,手就是抓不到心腹。
它似乎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明明离人这么近,如今却这么远。
当着大家暴露它不可遏制的暴力倾向,没有比这更好调动大家情绪的东西了。
哪怕是洪福,也看不懂,心腹到底要做啥。
因为他那力量聚集到眉头的脸,并不相信魅王会现身。
我抬头看看天。
可能是乌云出现,让洪福的脸,阴沉晦暗。
心腹没有给我们太多揣摩时间,直接说出了口:
“洪福说得好,如果需要国王亲自现身,那是因为诸神对人间不满。当然,如果他没有现身……”
大家并不害怕垫子,反而把膝盖往前面挪了挪,担心丢失掉某些重要信息。
“如果他没有现身,”心腹上前一步继续说道,“一定是魅王,成为了神!”
市长眼眶满含泪水,第一个磕下头。
起风了。
就在心腹把刀扔到洪福面前的瞬间,雨点落到了我手上。
“动手吧!”心腹打开双臂,仰着头,“让我们一起……迎接魅王!”
大家纷纷把额头,贴到地面去。
我不在乎。
我不想错过任何一幕。
哪怕是魅王,可能偷偷摸摸在某个柱子后面出现,或者某棵树上。
我就是不想错过。
他为什么会允许大城市乱套呢?
他会带着内疚的表情出现吗?
他是谁?
洪福可不会傻到,正拿着刀去火拼。
他完全不可能是垫子的对手。
只见洪福捡起刀,站起来,高举:
“弓箭手,准备!”
我突然不想看了。
“标枪手,准备!”
大佬爹捂住自己眼睛。
“敢死队,准备!”
手里但凡有武器的人,全部围拢过去。
可是垫子只顾着自己的美食,终于吃撑了,顺便躺下来。
它伸出舌头,把雨水当做饭后的汤汁。
“你,也准备……”洪福走到心腹身旁,捡起地上一朵小黄花,递给他。
他明显还说了句什么东西,但是我全然听不见。
心腹接过小黄花,那来自于旁边的供桌。
“杀!”洪福高举砍刀,声音势如破竹,但是双眼却一直盯着心腹。
万箭齐发。
标枪跟上。
然后手里拿着武器的成员们,在怒吼中,朝着垫子冲去。
我这才闭上了眼睛。
大佬爹顺便把我揽进怀里。
“我赌,魅王肯定不会现身。”他轻轻说道。
“不现身,难道就是成神吗?”我放大声音,好盖过厮打声。
“老婆婆,为什么祭祀活动,要杀那些猪牛羊呢?”大佬爹询问我身后。
“都在里面了。”老妪轻描淡写说道。
“都在里面了?”我和大佬爹同时在嘴巴里重复了一遍。
啊……
“我知道了。”我们俩异口同声。
“你先说。”他抢先。
“你先。”我坚持。
“牺牲,用牺牲来防止礼崩乐坏。”大佬爹克制不住他的自信,嗓音清晰尖利,“好比福报摇篮,搜集人类的戾气和糟粕,但是长期以往,总有人不堪一击,成为无可救药的病人。”
“嗯,对了一半。”我从他怀里出来,反正背着身,无所谓后面的情况,“都在里面了,说明要成神这件事,也在里面。”
大佬爹先是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那上面还多少残留着一点口水,然后看向我:
“你是指,心腹要成神?”
“大笨蛋!”我坐远一点,害怕他影响到我智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美丽峡谷见到的十二个若男?”
“十三个。”他立即回应。
“十三个若男,十三个随心所欲的若男,同样是唯一一个福报摇篮的女性,说明什么?”我用低低的嗓音说道。
哗!
一把刀飞来。
大佬爹用手,越过我肩膀,稳稳抓住,放下来:
“说明,十三个若男里面,总会有一个我们喜欢的,怎么说呢,我比较喜欢那个给我做剁椒鱼头的村姑,呵呵。”
“大笨蛋!猪头!”我板起了脸。
“你才是猪头!”大佬爹侧过身去。
“我是说,若男,和猪头……”我最后一次提醒他,实在不行就算了。
“若男,猪头,若男,猪……”大佬爹看着前面猪头,吞了吞口水。
“若男是猪头!”我们再次异口同声。
“我知道心腹在做什么了,心腹在模仿,魅王私底下做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但是却,没有找他去完成。”
“找了洪福。”大佬爹看过去。
“还算有点脑子。”我发现背后的声音少了,说完转过身去。
垫子奄奄一息,胸口起伏了几下后,速度开始变慢。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一个不会说话,暴力无比,只知道吃,长相怪异的垫子,就这么死去的时候,也不是很痛心。
可是……
就在它失去呼吸的瞬间,把头倒过来,那眼睛刚好盯着我,胸脯不再起伏。
我心跳瞬间加速。
毕竟,我们在昨天,还正常交流来着,它垫在我身下,让我没有受伤。
额头和耳朵,突然就发烫起来。
身旁的民众,没有感情,但我不能。
我顶多装作没有。
轰隆隆!
大雨倾盆。
民众散开,四处查看。
倒是心腹和洪福,依然面对面,无言胜有声。
魅王,没有影子。
那么……
魅王,成神了么?
“如果魅王成了神,”心腹在雨中大喊,“从今往后,我们就需要一位,新的魅王!”
“大胆!你敢!”洪福顶着雨水淌进眼睛也要瞪到巨大,并用食指,指了指天,“你试试看?”
我独自一个站在他们身旁偷听,大佬爹跑过来,强行把我掳走。
轰隆隆!
刚才是骤雨,此时来了暴风。
我和大佬爹已经龟缩到殿堂之下,看着他们两个人,针锋相对。
原来心腹之前看天象,也是为了让它来凑凑热闹。
洪福借用天的聚变,无意中多展示了一些自信,认为天意,也不认可心腹的建议。
大雨下了整整十分钟,太阳再次出现。
他们就这样站了十分钟,面无表情。
我特别留意,他们没再说一句话。
当然,如果说了,其实我们也听不见。
倒是屋檐下,大家开始争吵起来,有人期待着魅王出现,有人则不。
心腹拖着全身湿透的躯体,走向殿堂:
“魅王……永远也不会抛弃我们!只要他在,大城市就在,美丽国就在,只要他在,我们就天不怕地不怕,太阳……照常升起。”
心腹离我们这么近,这么大声。
刚才在雨中的演说,我认为,可能只有几个人听见了。
不,当时就我离最近,就我一个。
但是……
除我以外,当然有洪福。
换句话说,刚才那一句“选新魅王”,就是专门说给洪福听。
心腹故意如此,因为他要验证他质疑的东西。
他得到了。
他转向洪福,补充道:
“时光打败不了我们,我们要重新,雕刻时光!”
洪福的头发因为雨水紧贴头皮,反而彰显出眼珠更加突出,可是却憋不出一个试图反驳的字。
“他什么意思?怎么前后矛盾?”大佬爹不明白。
“失败了。”我小声应答。
“什么失败了?”大佬爹继续追问。
“哈哈哈哈哈!”心腹仰天大笑,任凭阳光打到脸上,但是也没有特别愉悦,而是带着某种发泄,“哈哈哈哈哈!”
“魅王成神这件事,失败了。”我走进阳光。
刚刚感受到一丝丝温暖,却看到远方,冒出了浓烟。
似乎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