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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年十岁,一直在上书房读书,刚参与讨论政事,虽然懂得不多,但兴趣极大。

“那些官绅要一体当差纳粮,旗人要不要?皇亲国戚呢?内务府掌管的田庄铺子织造办那些呢?”允祜说得头头是道,“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钱财名利?官员自古以来就免徭役,有不纳粮的田亩数,这会让人家跟泥腿子一样,谁乐意?”

“是哦。”允祕疑惑,“那为何皇上还要推行呢?十三哥给的这册子上说田文镜在河南这么干,怨声载道,被参了几箩筐?”

允祜挠挠头,视线转向弘历、弘昼,“我也不知道皇上和十三哥他们是怎么想的。按理说,上回咱打了大胜仗,八哥、九哥还给国库交了一千万两银子,跟之前比起来,应该不那么缺银子了吧?”

几双眼睛齐齐看向弘昼。

见弘历也看着自己,弘昼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国库要银子养军士,发俸禄,赈灾等等,这些银子从哪来?各地的人头税,商税,盐铁专卖得的钱,粮税这些是大头。

咱们先说人头税,官员宗室旗人都不用交,穷苦人家交不起就会卖身为奴。所以眼下要摊丁入亩,官绅也纳粮,地多的多交,地少的少交。

再说一体当差,徭役多数都要自带干粮白干活。官府说是给一日两餐,但清汤寡水的吃不饱再干几个月重活,这人就废了。多数情况下,还会耽误农事,影响自家收成。

咱们大清这些年丁口翻倍,不断垦地,看似兴兴向荣。实则,普通人家禁不住一次大病,一场灾祸,流入士绅豪强手里的田地和人越来越多。

这些人一不用交税,二不用服徭役,那就会摊派到剩下的百姓身上。”

几位皇子都不傻,学了这么多年的诗书和史,后果是什么,很清楚。

“摊丁入亩,官绅要一体当差纳粮都必须要做!”允禧猛地站起来,神情严肃,“等事态严重了,再做这些就来不及了!”

允祕似懂非懂,还有疑惑,“照这么说,百姓身上的赋税徭役都应该会减轻呀,那为啥还怨声载道?那些官员明知这是为大清好,为何还要参田文镜。”

弘历笑笑,“真正的百姓不会有怨言,能递到皇上桌案上的‘怨声载道’,是官绅的怨言。官员嘛,为大清好是可以,但不能割自己肉为大清好。参田文镜也不是参皇上的旨意不好,可以参他做事狠绝致使有人自尽了,纵容手底下人徇私枉法,对待读书人极为苛刻,多的是理由。”

田文镜身边有蒙养斋算学馆的人,他们给十三皇叔的信中,讲述田文镜在河南的种种,比折子上更详实。田文镜这个人吧,有果敢的一面,也容易受人蒙蔽,跟鄂尔泰相比,差远了。

不过,皇阿玛在这时候,确实需要这样一把尖刀,新政才能有个推进的突破口。

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句弘昼的心声,“这次让田文镜老了就退休……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真不合适再当官了”!

“退休”应该就是致仕的意思,看来田文镜年纪大了,确实会误事。那会皇阿玛也在,他应该没忘吧?

他心里一个咯噔,田文镜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了,应该算老了吧?看来要提醒十三皇叔,让人盯着点河南了……

允祁左右瞅瞅,见就自己没说话了,忙道:“那要怎么办更好呢?十三哥让咱们给建议呢。”

弘历思索片刻:“摊丁入亩是必须实行的,官绅纳粮也不能打折扣,养廉银子够他们花用了。不愿意服徭役,用银子代替就是。这部分钱财给服徭役的百姓们当工钱。”

允祕星星眼:“好主意!”

允禧眼前一亮,“让田文镜写个实行过程中的各种阻碍来,朝廷挨个讨论解决。就是那个总结经验教训,让其他府县有个参考。还有李卫,我记得他也在浙江推行摊丁入亩来着,参他的人就少。他们二人之间的做法有何不同,很是值得考量。”

“我没什么好说的。”允祜讪讪的笑道,“我就觉得你们说得都好。”

允祁和往常一样猛点头,他觉着自己不怎么聪明,还是听侄儿们和二十一哥怎么说吧。

允祕走到桌案前,眼神巡视一番,挑了最中间那块瓜给弘昼,“你先润润嗓子。”

阿哥所的”议事下午茶”通常以弘昼的发言结尾,交给老十三的功课,上头也多半是允禧和弘历、弘昼的言论。

而老十三每次都会认真琢磨弘昼的话。跟弘历的建议相比,弘昼的方法或许不够实际,但绝对让人耳目一新。

“民为贵,君为轻。当官要为民做主,君王依此规。官绅一体当差纳粮,旗人宗室勋贵为何要排除在外?”老十三心头一震,无奈的摇摇头,“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若是旗人宗室勋贵也一样,官绅们定不敢再有半句怨言。

这是解决了一件事,抛出了更大的难题啊!

不过,这建议不无道理,前朝就是受宗室拖累的典型。大清的宗室人数也在飞速增加,迟早都要解决的。

老十三拉开书桌下的抽屉,拿出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将这份奏对放在里面锁好。

他直觉眼下还不是好时机,至于这个契机在什么时候,他也说不好。

除了服,没过多久,就到了弘历成亲的日子。

弘历见过多次弟弟妹妹的早夭,时刻记得弘昼说的“太早开始阴阳调和,孩子容易夭折”“二十岁以上最好,实在顶不住,也要撑到十八岁”。

上次选秀时,雍正帝指给弘历的两个格格,被弘历打发到延禧宫陪两位额娘种地去了。

所以,富察氏嫁进来的时候,弘历身边还没人。两位颜值俱佳的新人,一瞬间就看对了眼。再一细聊,都是博学多才的,更添欢喜。

雍正帝没让弘历出宫开府,他和沙济富察氏住在阿哥所,从前弘时住的院子。

老十三开玩笑似的问起,雍正帝给的理由是他膝下子嗣少,宫里够住。

弘历私下里跟弘昼抱怨晦气,弘昼翻个白眼,故意不屑道,“弘时还住过宫里呢,你怎么不说宫里也晦气。院子是死的,人是活的,里头摆设也都换了,它就是个住的地。弘时要真晦气,这会也是咸安宫晦气。”

提到弘时,弘昼还真是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被关在咸安宫后,压根没像旁人想的那样,郁郁幽闷愁苦自抑。

据说是大哭几天后,要了雕刻的工具,开始雕佛像。然后,雕着雕着,突然有了佛性?

听说,现在外头弘时雕的佛像一尊难求,价值百金!

雍正帝是信佛的,据传,就是他觉着弘时雕的佛像极具价值,让人拿出去卖了,将银子都送到了钟粹宫。

不愧是父子俩,行事都让人震惊。

弘历戳戳走神的弟弟,理直气壮,“你们这些日子都来我院子里吃饭,覆盖掉弘时的气息。”

他坚信弘昼得到过长生天的祝福,身边还有长生天的灵在,再多的晦气也能涤荡了。

弘昼面无表情的回一句:“不打扰你和四嫂就好。”

你和富察氏那个亲热劲,眼神都能拉丝了!是得要几个电灯泡烤一烤。

当个电灯泡,看少男少女谈恋爱还不是最糟心的,福惠满六岁了,四爷亲自送他来上书房读书。

“你们弟弟年纪小,当哥哥和皇叔的多照看着点。”四爷视线扫过一圈,最小的弟弟允祕也十岁了,懂事了。

他略微满意的点点头,叮嘱道,“福惠肠胃弱,吃喝都有乾清宫送来。他禁不住跑跳,需得睡足五个时辰,早晨会来得晚一些,上午读书,下午不去校场。”

言下之意,你们别给孩子喂吃的喝的,最好也别在孩子面前吃喝馋他。疯跑打闹骑马也别把这孩子带上。

弘昼垂下眼,看来四爷对他们在上书房“惬意”“充满活力”的读书日常,也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嘛。

“皇阿玛放心,我们会看好弟弟的。”弘历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牵着福惠,笑道,“我是四哥,福惠还记得吗?”

他们和这个弟弟的交集真不多。宫中家宴他都是挨着皇阿玛高高的坐在上头,打声招呼就不再说话。

福惠一只手牵着四爷,另一只手嗖的躲到背后,仰头看了弘历一眼,“知道。”

弘历见状,收回了手,退到弘昼身边。

四爷又吩咐徐元梦,“福惠不能太费心神,但他聪慧过人,劳徐先生用心教导。”

徐元梦忙低头称是。

四爷想想,没什么要吩咐的了,摸摸福惠的脑袋,语气轻柔,“若是有不适,就让长寿回乾清宫告诉皇阿玛。你别自己跑回去,皇阿玛派轿辇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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