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吻认真，说的话也没错。
清禾思索自己该找个什么借口。
她不太在乎自己会不会被举报，但她真不建议现在就将祓神的存在暴露出去。
“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爱德华语气冷漠下来：“陈莉对你做了实验？还是顾凛？”
“以你性格，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迟疑，你从来不是自私的性格。”
他认定清禾被人威胁——这种理由很合理。
在他眼中，原主就是这样好拿捏的女孩。
因为他自己就这么干过。
然而他这么干，不代表他允许其他人也这么干。
“别问了，你也不要再管这件事。”清禾决定打断这个话题，“实验还有哪里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还有事，忙完就先走了。”
“不，陈莉在太空就死了，而且死了一大批人……是顾凛为你杀的吧，他对你现在的情况肯定知情。”
爱德华笃定道。
“陈莉想对你下手，顾凛为你解决了她和帮凶，但现在他也在用这件事威胁你和他在一起，对么？”
爱德华不愧天才之名，每个细节说得都不对，但结论居然没错。
此时她再沉默，就是推着爱德华在全然无知情况下送死。
“无论是不是，你都不要管了。”
“顾凛做了人体改造，他是怪物，他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尝试阻止的人都死了——你懂我的意思么？”
“你前途无量，这件事原本和你没关系，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这些破事。”
“你只用告诉我我的激素病有结论了么？”
在爱德华的研究中，清禾吸引变态的古怪体质被定义为激素病。
大概是她的雌性激素相对正常人出现了变异，因此会吸引部分群体。
而对方受到刺激下，同样会分泌特定激素刺激神经，进而做出种种常理看起来很是奇怪的行为。
听起来逻辑自洽，很科学。
“那能治么？”清禾追问，“需要手术切除腺体么？”
爱德华奇怪瞥她：“为什么要手术，你不想保留么？有这激素在，你相当于颠倒众生的万人迷。”
万人迷，多么富有魔力的词汇。
多少人豪掷千金，只为能提高自己的魅力，获取更多的追捧。
听到这个问题，清禾干脆反问。
“你是被我激素吸引喜欢我的么？”
爱德华猝不及防，一时有些狼狈：“你不要自作多情！”
“即使不是喜欢，应该也是有好感的。”清禾自顾自道，“但是在我看来，你就是被激素吸引来的。”
“你觉得这种喜欢我能开心接受么？”
“……原来如此。”
“所以不要管之前发生了什么，就你个人而言你只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检查自己身体，看看是否被我传染，如果有问题及时吃药吧。”
“如果你真的很想管我，那第二件事就是烦请您帮我解决这个激素病。”
“不要动不动就说我与某某在一起，不可能。”
“只要这个病没有解决，我就永远不会喜欢世界上任何一人。”
最后一句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清禾发现这是个绝妙的借口，能让她推拒来自周围环境的复杂爱意。
爱德华略作沉吟。
“手术切除病灶是最干脆直接的做法，当然，这种手术很可能导致你外表受损，内分泌也出现……”
“不重要，只要能摆脱这个病，丧失自理能力以下的后遗症我都可以接受。”
清禾发自肺腑地说。
她宁可药罐子伴随一生，也不想走到哪里都疑神疑鬼，认为无分男女老幼物种的东西都想和她do 。
她决绝如此，爱德华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我会考虑你的治疗方案。”
“治疗之前我们可以先完成志愿实验。”清禾很配合。
反正手术不可能后天前开始，她只要知道这个答案，也算死而无憾了。
“我们的实验……”爱德华冷冷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没必要进行下去了。”
她是彻底污染的培养皿，按照爱德华的研究经验，被祓病毒寄生到这个程度的实验体，已经可以开始临终人道关怀了。
“我会变成堕落体？”
“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爱德华语气低沉，“所以这一周你都不能离开实验楼，需要就地隔离。如果你发生变异的话……”
哦，他会把她人道消灭。
清禾懂了。
难怪爱德华答应得那么爽快，半天是觉得她快死了，而且是变成怪物。
“那你动手记得干脆点。”清禾想了想道，“如果我会变异，大概是在后天。”
爱德华没有接茬。
“在此之前，我会将手术方案做出来——你不会死。”
清禾不知道爱德华这句话有多少含金量,她不会将求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虽说她自己现在能做的几乎都做了。
饭后——爱德华点的大学食堂工作餐，原料是合成肉，口感很差, 充满香精调料味道。
没有蔬菜，维生素纤维通过营养液补充。
清禾简单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给需要知道的人发消息。
首先是正在等她的司机，清禾说自己需要留观，他可以回去忙别的事情。
然后是米丽, 这位秘书高管专职负责他们兄妹的日常生活, 自己被教授留观隔离的事情必须告知，也方便之后她捞自己出去。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与她有恋爱契约的祓神。
她干脆地打电话过去。
短暂的忙线后，电话被接通, 另一头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很像人。
清禾紧绷的心脏略微舒缓。
她更喜欢这样不见面的沟通方式，不用和怪物正面接触, 让人觉得很放松。
“今天工作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没有杀人。”祂沉静道。
祂对她心态是越来越了解。
没杀人好啊。
她对怪物的作风要求只有一个, 就是别杀人, 至少杀人别叫她知道。
祂是她与科考船引回地球的怪物。
始作俑者除了顾长风和她都死光了，如果她彻底摆烂躺平，后天她也将要为自己的无能付出代价。
平淡地想着生死,她说道：“这两天我没有办法回家。教授说我身体里有大量病毒存在,必须尽快诊治。”
“都是我。”怪物耿直得让人语塞。
“我知道。”少女叹气，“但老师不明白原委, 发现我身体里有病毒，当然要控制观察。”
“所以你在家里等我哦，每天正常上班就好，别……你懂我意思。”
“地球人的医疗举措毫无用处。”祂淡淡道，“如果你能向色孽祷告或许可以清除。”
“色孽是什么？”
色孽在人类定义中，属于宗教人类原罪，可这种定义显然管不到异星神灵。
似乎在以前某个时候祂也提过色孽，清禾努力回忆，却没想起是什么时候。
不应该啊。
这种听起来就很关键神秘的信息，她但凡听到过，绝对会死死记住。
“以地球人的定义来说，算你我的姻缘吧，已经被吃掉了。”
没听懂。
话说这世界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祂不吃的。
聊天气氛还算平静，祓神也没有强烈要求她回家随时陪伴的意愿，完全没有暧昧期热恋期的黏糊劲。
目测攻略计划算彻底失败了。
“但我有个问题想问。”
“嗯？”
“什么时候感染我的……它会让我怎么样？”
“会让我们合二为一。”
没有说什么时候，因为这个问题已经毫无意义。
清禾知道，自己已经被委婉判了死刑。
虽说怪物大概也不明白委婉是什么东西，只是说话习惯如此。
“好的，谢谢。”她居然冷幽默道。
“不客气。”职场生活让邪神也学会了部分礼貌。
真是可喜可贺。
做完今天的锻炼，清禾出了一身汗。
现在的她身体很强健。
虽然看起来还是柔弱白皙，一副娇软无力的样子，但实际上她现在一拳锤碎木板，手也不会废。
藏满身体的病毒没有影响她的日常健康，如果不是爱德华说，她甚至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感染了。
联邦政府有很多对感染体的科普片，她知道那些感染体的外表与生活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