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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在这里?”

“就在这里。”佩斯利穷追不舍,“祷告。不要在心里,说出来——别担心,上帝一定会理解我的,这很重要。”

马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妥协般地叹了口气:“好吧,伸手。”

佩斯利狐疑地伸出两只手:“干嘛?”

“你不可以‘看着我’祈祷。”马特抓住佩斯利的手,“你得和我一起。”

佩斯利果断地与对方双手交握:“开始吧。”

“闭上眼睛。”

“闭上了。”

“不,你没有。不要以为我看不见你就能敷衍过去。”

“好吧好吧……真的闭上了。”

律师也缓缓闭上眼睛。两人面对面蹲坐着沉默了许久。随后马特开口,用轻缓低沉的声音开了个头:“仁慈的主……”

他再一次陷入沉默。

又过了几分钟,佩斯利听到他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去教堂了。关于上一次,我向你询问的那个问题,你至今未给我解答……我想我得自己去寻找答案。”

“我不祈求你的原谅。我也不再按照你的意愿行事,但是我必须这样做。”

“——但愿我们都不再受蒙蔽,阿门。”

“……”

佩斯利睁开眼,默默看着律师沉静的脸庞。对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紧抿着嘴不说话。随后佩斯利调转手腕,改变了握手的姿势,抓着马特的手指头摇了摇:“关于你之前的那个提议——我很乐意成为你的同伴,与你共享信息。合作愉快。”

马特短促地笑了一声:“怎么,你只和信教的人合作?”

“对啊,我信不过无神论。”

这话听上去有点过分偏激,惹得对方疑惑地皱眉:“……你也是天主教徒?”

“当然不是。”佩斯利松开手,扶着墙壁吃力地站起身。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我是无神论者。”

“我们暂且把这里当作哥谭城的中心,大概在罗宾逊公园中间靠左的部分。”

佩斯利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哥谭地图,平铺着放在马特的手心,圆珠笔尖在上面圈出一个小圆。

“现在我要按照时间顺序画出今年二月到十一月,哥谭的十起非自然死亡案件发生的位置——每次案件的时间都正正好好隔了三十天。”佩斯利绕着中心画了十个点,再把它们成对成对地连起来,组成五条长短不一的平行横线。

“画完了——你发现规律了吗?”

律师微笑着保持沉默。过了整整一分钟,他才意识到佩斯利不是在自问自答,而是真的在耐心等待自己发现所谓的规律。于是他假装思考了一会儿,再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这是一张未完成的简易月相图。”佩斯利又把自己刚刚画的东西慢慢描了一遍,让对方的手掌感受自己的笔触,“新月看不见所以是空白,从这里开始顺时针旋转,最短的线是娥眉月,接下来是上弦月,盈凸月的线最长。满月的位置又是空白,到了这里是亏凸月,和盈凸月一样长,然后是与上弦月对应的下弦月——还差最后一个残月,这张图就完成了。”

“……”律师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除了新月和满月,每个月亮上都死了两个人。”佩斯利把所有的月亮连起来,组成一个缺角的圆,“全都是身体健康,年龄不超过三十五岁的青壮年。五个女人分别对应五个男人,且都未婚未育——你能相信这只是巧合吗?”

马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地图上油墨的痕迹:“所以,有人在按照月相图,制造连环杀人案……”他有些困惑,“佩斯利,你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警察,他们不会不当回事的。”

“……我已经给过他们提示了。”

“是的,但我发现你当时的表现不是特别自信。”马特立刻指出问题,“在得到警方的承诺之前,你不敢说出细节,为什么?”

佩斯利叹了口气:“哎,马特,警察的力量没有那么强大。”

“连环杀手,不管他们是智商超群还是蠢蛋,在作案的时候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规律——我们称作‘个性签名’。固定的时间和地点算是一类,但只是次要的,最重要的部分是杀人手法。举个经典的例子,开膛手杰克,听这个名字你就知道他的个性签名是什么。在办案时,只有关键细节完全相同的案件才能并作连环杀人案。相关的程序非常严格,因为这种案件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而我找到的这十名死者,他们的死亡方式却各不相同:溺水、煤气中毒、车祸、坠楼……昨晚的那一起案件,我知道他们会定性成帮派火拼。还有一个让我有点看不懂的死法——‘在抢劫银行后逃窜的急冻人路过身边时被冻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总而言之,”佩斯利一巴掌拍在马特手心,“我不愿意告诉警察,是因为我有过经验。即使戈登相信我的推测,他也没有办法把这些跨度长达一年的案子拿出来当成连环凶案调查。这是程序的问题,没有人能越过去,说了也只能添乱——但是!”

佩斯利双眼放光,期待地看着马特。这一次,对方成功接上了话:“——但是,考文特里谋杀案是与众不同的。”

“没错!”佩斯利捏捏律师的手表示鼓励,“这是一起毫无争议且必须侦破的凶杀,受害者的死亡方式过于特殊,这表明凶手在作案时带着极端的情绪,和其它那些处理得天衣无缝的死亡案件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是我们调查的关键。”

“……更不用说,谋杀案的嫌疑人已经被抓到了。”

“而且,嫌疑人的律师此刻正坐在我对面,已经成为我真诚且可靠的盟友。”佩斯利停顿一下,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事已至此,我得告诉你一些心里话了,马特。”

“洗耳恭听。”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要给尤金·特纳做无罪辩护……但我们即将找到的证据可能对你的委托人不太友好——或许他真的就是一个连环杀手。”

“没关系,佩斯利。”马特安抚地笑道,“我不是只求胜诉的讼棍。无论如何,真相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真正的罪犯能够被绳之以法——不管那是谁。”

他动了动手指,接着说道:“……佩斯利,我有一个问题。”

佩斯利欣慰地看着这名好律师:“请讲。”

“为什么你要调查这些事?”他平和地提问,语气中没有多少疑惑,“原谅我说这种话——这一切似乎都和你没有关系?”

这一次,佩斯利没有接话。她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地图上那些线条构成的月亮。她的脑海中闪过一只黑色的渡鸦,温热粘稠的血,然后是一望无际、遍布冰冷尸体的荒原。

“我有我想要的东西,这驱使我不得不去做。除此之外,”佩斯利轻声说,“……因为有人在杀人,马特。只有我看到,也只有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

“——连恩博士?”一个年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破了此刻有些凝重的氛围。

佩斯利回过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对上视线后,来人立刻扬起热情的笑容:“好巧!”

“提姆!”佩斯利冲着年轻人微笑,随后问了一个所有老师看到学生都会问的经典问题:“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我这学期的课程不多,今天就空下来了。”提姆自来熟地站在佩斯利身侧,“这家店的咖啡很不错,你们是第一次来吗?”说着,他状似好奇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马特,对方的眼睛藏在墨镜后面,正在用浅淡的微笑向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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