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从校长办公室出来, 天色已经暗了，虞嫊跟着其他学生晕乎乎地往外走，记忆终于一点点清晰起来。
羽毛球、操场送水的陌生同学、故意针对他的腐蚀性化学品……
这里不是什么副本, 而是他的过去。
晚风吹着身上的冷汗，虞嫊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手心像是浮起了一层潮湿的鸡皮疙瘩。
从进入无限世界开始就将现实世界的记忆忘的一干二净的虞嫊忽然想起来了。
他的过去，是裹着糖衣的药丸，幸福之下是暗潮涌动的危机。
——“虞嫊，你不舒服吗？”
虞嫊扶着墙抬头, 脸色在走廊白炽灯的照射下有些透白, 瞳孔微微扩散，好半天才看清面前的男生是班上的同学。
“我没事, ”虞嫊小声说, 后知后觉地开始胸闷起来, 气息不太稳，“没事。”
过去的虞嫊身体不好, 喜欢生病，也许是因为这一天太疲惫, 加上晚上的温度忽然降低, 虞嫊感觉自己又要感冒了。
外面下起了大雨。
猜想着自己目前应该是处于“过去”的某个时空，虞嫊咬了下嘴巴，这才想到现实世界的他并不是无依无靠一个人。
虞凛是不是也在这里？
远处的深黑色天空响起了一声惊雷。
现在已经过了晚自习放学的时间, 刚才谈话结束后校领导们也都回家了，偌大的校园除了这一层走廊, 仅剩下漆黑的大门口亮着保安亭一盏小小的灯。
想到有联系上虞凛的可能，虞嫊心跳更厉害了，摸着裤子想要把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
闪电伴随着雷声猛地照亮了校园。
“外面的雨好大，”跟着虞嫊的同班男生竟然还没走，说着话的功夫就搭上了虞嫊的手臂，“要不我送你走？”
刚刚掏出来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虞嫊被摸的浑身发毛，挣了挣试图甩开男生的手，对方却抓的很稳，掌心的大拇指按在虞嫊的手臂内侧，暧昧地动了动。
他抬眼笑着看了看虞嫊，随后缓缓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手机。
手机屏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亮起来了，虞嫊眼睁睁地看着上面闪着熟悉的来电显示：
——哥。
男生盯着来电显示看了一会儿，迎着虞嫊有些害怕的目光略显夸张地念着来电显示，“这是你的哪个哥哥？亲哥还是那个姓覃的？”
姓秦……哪个姓秦的？
虞嫊强装镇定，故意凶巴巴地朝人喊，“你快点放手，不然我让我哥收拾你。”
虞凛打架要比虞嫊厉害的多，一直在上高中之前虞嫊都不清楚，直到之前有一次在路上被人骚扰，虞凛当场就给了人一拳，从那之后虞嫊才知道虞凛的厉害。
男生却没被吓住。
虽然上次在学校发生的事让很多人都知道虞嫊有两个惹不起的哥哥，但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大事。
虞家没有大人，虽然家底殷实，但目前虞家的两个儿子都刚刚成年，那点家底能留给谁还不一定呢。
虞凛虽然能打，可说到底也没什么背景，他又不做什么犯法的事，就算把虞嫊拐走，虞凛又能找谁说理？
——还不是打掉牙齿往里吞？
至于另一个所谓的“哥哥”，跟虞嫊更是非亲非故，之前在学校里护着也就算了，现在人都生病住院了，更是管不到学校里的事。
男生胸有成竹，当着虞嫊的面直接按掉了手机屏幕，“我不对你做什么，就是想请你去我家吃个饭也不行吗？”
这哪里是“不做什么”的样子？
虞嫊飞快摇头，趁着男生不注意，作势要抬腿踢裆，男生反应很快，伸出另一只胳膊想架着人直接走。
“啪！”
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男生的手背就浮现出一片红色。
他疼的抽回手，朝来人破口打骂，“你他妈是要干什——”
声音戛然而止。
沉沉夜色中，顶着头上微亮的白炽灯光，覃令栖黑漆漆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里半点光亮也没有。
男生心里咯噔一声，到嘴边的谩骂声硬生生地吞回去了。
姓覃的不是住院了吗？怎么在这个时候又来学校了？？
覃令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黑色的短发贴着脸往下淌水，衬的皮肤几近透明，眼里的情绪都深深地藏在眉骨之下。
他每往前走一步，男生都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然后覃令栖接着往前走，男生又急忙后退。
就这样三四步把人逼到了走廊边缘。
身后就是冰冷的瓷砖和瓢泼大雨，男生的头发被淋的狼狈不堪，大半身体都倾斜出去。
眼看着覃令栖还要往前，男生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中心不稳掉下去了，急的大喊：“我错了！我错了！”
覃令栖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疯狗。
要是他真的掉下去弄出了人命，姓覃的疯狗也完全不会着急。
身后的虞嫊呆呆地看着前面熟悉的身影，一时间甚至忽略了脚下又开始震动的手机。
他想起来了。
想起来覃令栖是谁了。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啊。
第128章 小嫊的过去3
男生浑身都在发抖,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雨淋湿还是因为面前覃令栖极具压迫感的气场。
“……我要掉下去了……”
男生双腿发软，视线躲闪着覃令栖，丝毫不见刚才对虞嫊那股嚣张的劲儿。
如果覃令栖只是会打架, 他也不至于害怕到这种程度。
可是……
男生是真的害怕了，面前的覃令栖一点要让开的意思都没有，身后的雨越下越大, 浓重的雨幕几乎彻底遮住了他们两人的身影。
这里是八楼，从走廊上掉下去绝不可能活下来。
覃令栖，真的能让他从这里掉下去。
“覃令栖！”男生吓的都要哭出来了，双手死死扒着栏杆，脸色在夜晚中惨白渗人，脸上混着雨水表情狼狈不堪, “对不起！我不、不敢了……虞嫊, 对不起……”
虞嫊还记得这件事。
当时这人还是从楼上掉下去了，却没有死, 而是恰好掉在了七楼工人施工的平台上摔断了腿。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覃令栖从高中办了休学。
如果这是记忆的话……
虞嫊想, 他是不是就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了？
“覃令栖, 别管他了。”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覃令栖先是一顿, 随后转过身看虞嫊。
脚下因为大雨形成一片小水洼，倒映出覃令栖湿透的裤脚和鞋子。
虞嫊也往前走了两步, 拉了拉他的袖口, “送我回家。”
说完，当着覃令栖的面，虞嫊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原本沉默甚至有些骇人的覃令栖表情顿时松了下来。
“感冒了？”他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 随后动作熟稔地捂住虞嫊的脸颊，又试了试额头的温度, “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覃令栖的手很烫，带着热腾腾的气息浸透了虞嫊的脸。
虞嫊老老实实地嘟囔了一句“没有不舒服”，脑袋稍稍往下低着，并不看覃令栖的表情。
从覃令栖的视角，只能看到一点红彤彤的鼻尖。
“怎么啦，”覃令栖还以为虞嫊在生他的气，“我不管他行了吧，现在送你回去……别生气了。”
虞嫊把头低的更深，在覃令栖看不见的地方眼眶都是红的，竭力忍着才不让眼睛里面打转的眼泪掉下来。
覃令栖就是他的邻居玩伴。
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一边说着，覃令栖像是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帽子扣在了虞嫊的脑袋上，带着人边走边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照着他的脸吐唾沫，或者踹裆也行……”
男生被两人丢在身后，彻底无视了。
楼下的黑色轿车低调地停在校门口，司机远远就看到覃令栖拉着虞嫊出来，赶紧打着伞跑出来接人。
一直到换掉身上湿透的外套，覃令栖拿着干净的毛巾给虞嫊擦脸时才发现后者的眼睛像个小兔子似的红红的。
这回轮到覃令栖手足无措起来了。
要是现在当着虞嫊的面问“你是不是哭了”未免情商有些过低，体贴地说一句“别哭啦”也相当于直接把事实点破，虞嫊肯定又要尴尬了。
正想着该怎么说，或者干脆装看不见，虞嫊的裤兜里就忽然响起一阵嗡嗡声。
——虞凛的第五个电话。
虞嫊慌慌张张地点了接通，电话那边紧接着就响起声音，“小嫊你在哪儿呢？没回家吗？我跟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学校是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