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来吧，这么大礼，使不得。”
陈母抽噎着靠在陈父怀里，温柔的对女人道。
女人沉默的站起身。
“妹妹，我也不想，但是我儿就这么没了，如今我们家，连他的丧葬费都拿不出来。”
陈母说着，又是一阵哭泣。
“我可怜的文轩，你怎么能舍得扔下妈妈就走了啊。”
“没有你，妈妈以后可怎么活啊。”
哭天抢地的声音，直接让大家都起了同情之心。
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搁谁谁不痛心。
“陈姐你放心，文轩这孩子的丧事我们家负责。”
女人陈恳的道。
“陈姐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
她说完又补充了句。
陈母哭泣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多谢妹妹。”
而在她的好妹妹看不到的地方，她正和陈父相视一笑，眼底满是得意的神色。
知道真相的警官，怜悯的看了眼地上已经凉透了，他的父母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关心过一句的陈文轩。
他叹了口气。
只可惜，很多事，法律评断不了。
他竟也只能老天相信的报应。
现场认人之后，陈文轩甚至没有送去医院抢救，只在医生初步判断死亡之后，陈父陈母就强烈要求把陈文轩带回家。
理由是‘他们已经失去他了，只想让他安稳的下葬’。
警方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他们把陈文轩的尸体带了回去。
而说着要把陈文轩带回家的陈家父母，在警方和吃瓜群众走了之后，就直接打电话到殡仪馆，让殡仪馆直接把尸体拖走了。
他们也没有跟过去，而是等殡仪馆的车离开之后，两人就开始往家里走。
赵芮两人则跟着陈父陈母一路回了家。
他们的家，就在案发现场不远。
是一个普通小区里的普通小三房。
两人一路上接受了许多邻居的慰问，一路都是伤心欲死的模样。
直到打开房门，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哪里还有什么半点的伤心，反倒是开心的很。
“那个小贱种终于死了，也省的我们动手了。”
“他死的好啊，吃我们的，住我们的这么多年，现在被人撞死，正好我们还能得一笔丧葬费。”
“等找到了那个司机，一定要多要一点。”
“当然，至少要把这些年养他的钱拿回来。”
两人一唱一和，都高兴的很。
就在这个时候，房里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姑娘。
“妈妈。”
小姑娘扎着两个辫子，长得和陈母几乎一样。
听到父母的声音，小姑娘高兴的跑出来，抱住陈母的腿。
陈母赶忙收了声，把小姑娘抱了起来。
“乖乖。”
“妈妈，哥哥呢？”
小姑娘四下看了看，“哥哥说了去给我买铅笔。怎么还没回来？”
陈母和陈父对视一眼。
“哥哥去远的地方玩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陈母温柔的哄道。
“啊。”小姑娘愣住，然后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母赶忙手忙脚乱，一口一个‘乖乖’的哄着。
陈父也在一边做着鬼脸，逗小姑娘笑。
一切都太过平常，和谐的一家三口，慈爱的父母，漂亮调皮的孩子--如果忽略那具正在被送往火葬场的尸体的话。
小姑娘到底是年纪小，哭了一阵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哭，然后就被陈父逗笑了。
于是一家人雨过天晴，再也没人提起‘陈文轩’这三个字。
赵芮和陈文轩站在门口，两人静静的看着屋内幸福的‘一家三口’。
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半晌，赵芮看向陈文轩。
“你……”
赵芮的话还没说，陈文轩就执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间，轻轻道：“嘘。”
赵芮这才发现，他原本清澈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一片漆黑。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
“姐姐，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说我对他们来说，算什么？”
赵芮看向他，没有说话。
陈文轩似乎也并不是需要她的回答，他径自轻笑一声，嘴角弯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不过是什么也不重要了，反正我已经死了。”
他耸耸肩。
语气显得无所谓。
“既然不在意，那就说说你的故事。”
赵芮定定的看了他半晌，说道。
陈文轩愣了一瞬，偏头冲她笑了下。
这一笑便又和刚才那个嘲讽冷然的他不一样，是带着点羞涩的，连嘴角边的酒窝都熠熠生辉。
“姐姐如果想听，我当然求之不得。”
“不过我的故事并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可能有些枯燥，姐姐不要嫌弃。”
“嗯。不会。”
“既然这样，那我们换个地方吧，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好。”
赵芮跟着陈文轩离开他家里，走到小区楼下，沿着小区的边缘走了大半的地方，最后才停了下来。
这里看起来是小区里的一个小花园。
靠近围墙，光线都比较昏暗。
花园里长满了各种的野草，看起来许久没有人打理了。
赵芮的视线草丛里微微顿了顿。
她似乎看到了一抹白色的东西。
像是瓷碗之类的。
还没等她细细的打量一番，
“喵……”
一声细细的猫叫声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橘黄色身影，“唰”的一下蹦了出来。
赵芮一愣。
竟是一只橘猫。
应该是只流浪猫，但是这家伙却半点没有流浪猫的狼狈，反倒是毛发锃亮，脸圆鼓鼓，身体也胖嘟嘟，一看就是被人将养着的。
那只猫倒是不怕人。
它抬起圆溜溜的大眼睛颇为警惕的看了赵芮好一会儿，还闻了闻她。
似乎是没感觉到危险，它才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着陈文轩走了过去。
它很是亲昵的蹭了陈文轩的裤腿，双腿抬起，扒拉在陈文轩的腿上。
细细的叫了声，“喵~”
像极了撒娇。
陈文轩笑了笑，弯腰把橘猫抱了起来，轻轻的摸了摸。
“这只猫是我们小区里的流浪猫，我两年前的冬天，在这里看到它，当时它又冷又饿，几乎差点被冻死，我给它做了个小窝，又喂了点东西。它也是福大命大，挺了过来。”
“后来，我每次来这里，它都会跑出来，也不叫唤，就安静的待在我身边。”
“之后，我就经常来喂它，它对我也就越来越亲近。”
说到这里，陈文轩停顿了下，想了想道，“我们也算是革命战友。”
似乎是知道陈文轩在说什么，橘猫回应似的轻轻叫了一声，蹭了蹭他的下颌。
陈文轩挠了挠橘猫的脖子，抱着猫在石墩上坐了下来。
随即，他拍了拍旁边的石墩，看向赵芮。
赵芮看了眼，走过去，坐在了陈文轩的旁边。
“我的故事……其实真的没什么特别多。”
陈文轩垂着头，轻声的道。
声音轻的像是叹息。
“我原本是个孤儿，大概是五岁的时候，被陈家人带了回来。他们那个时候没有孩子，陈母身体不太好，一直怀不上。”
“后来，他们就去孤儿院领养了我。”
“一开始，他们对我很好的，几乎当亲生的一样养，把这些年对孩子的爱而不得，全部倾注在了我的身上。”
“这样的好让我很快就融入进了这个新家，只不过好景不长，我十岁的时候，也就是到这个家的第五年，陈母突然怀孕了。”
“他们很高兴，我也很高兴，我太清楚他们有多期待这个孩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芮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
“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他们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新来的弟弟妹妹身上，我再也得不到她们的一个眼神。”
“我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期待这个孩子，害怕它出意外，等孩子出生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但是……我忘记了，这些年的日子让我忘记了，我不过是他们在没有选择之下的那个选择。我不过是她们领养的孩子。”
“妹妹出生之后，一切都没有好转，甚至……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