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午，小李子来了。</p>
“奴婢拜见秦王殿下，殿下大喜！大喜啊！太后召您进宫呢！”</p>
秦王正坐在书案前，对着那幅跟梁高有几分像的画出神。</p>
闻言双手猛的一撑桌案，上半身腾起，肌肉严重萎缩的细瘦双 腿软软垂落。</p>
“太后醒了？！”秦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他一夜未眠，眼前全是想象中太后那枯瘦的面庞、斑白的鬓发。</p>
先帝驾崩时，秦王尚不满十三岁，初次出征刚刚半年。</p>
彼时战事吃紧，敌军围城，打退敌军已是半个月后的事。</p>
小小的少年赶了一千八百余里，跑死三匹马，终究也没能送疼他宠他的父皇最后一程。</p>
从那以后，秦王最挂心的就是太后的凤体，在边地时三日一封书信，在京中则日日进宫请安。</p>
小李子用力点头，满脸笑容：“回殿下，子时初太后醒来，听说是王爷入宫献药，哎呦喂不得了——险些又哭晕过去！</p>
天刚亮就命奴婢来请王爷，奴婢还没走出慈安宫，太后又遣人将奴婢叫回去，生怕病情反复，徒惹王爷伤心。</p>
直到太医们会诊过后，确定太后已无大碍，又进了药，才放心叫奴婢来请王爷入宫相见。”</p>
秦王悬了一整晚的心安然落地，嗓音轻快上扬，溢满喜悦：“赏！”</p>
“奴婢多谢王爷！”</p>
“梁溪，速去备车，本王即刻进宫。”</p>
顿了顿，又道，“带上百寿图！”</p>
传令备车抬寿礼的功夫，梁溪抽空去找春红传话。</p>
春红喜不自胜，第一时间将好消息禀报给夏澜。</p>
夏澜亦是松了一口气。</p>
秦王给的实在太多了，要是太后有个三长两短，这钱她拿着亏心。</p>
——</p>
慈安宫。</p>
太后面容憔悴，虚弱乏力，但已能开口说话，手脚也都能自如活动。</p>
看到首领太监陈霖推着秦王缓缓走来，不禁眼眶一热，悲从中来。</p>
“小九儿！哀家可算是见着你了！”</p>
一声凄厉的呼唤，宛如杜鹃啼血，巫山猿鸣。</p>
秦王的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死命的撕扯揉搓，痛得几乎无法呼吸。</p>
“母后！小九儿不孝！让母后为小九儿担心了！”他摸索着握住太后的手，额头重重磕在床沿。</p>
太后颤抖着手垫在床沿上，接住他再次落下的额头。</p>
“母后不怪小九儿，从来不曾怪过小九儿。”太后泣不成声，“母后只盼着小九儿能振作起来，好好活下去。”</p>
“小九儿记住了！”</p>
太后幽幽一声长叹，虚弱地道：“哀家这几日昏昏沉沉的，自知大限将至，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九儿。</p>
小九儿孑然一身，无人照应，哀家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闭不上眼。”</p>
秦王的心在滴血，哽咽地道：“母后福泽深厚，定能长命百岁。”</p>
太后叹着气打断他：“人生七十古来稀，哀家自知没有长命百岁的福分，也不强求。只是小九儿啊！</p>
你是母后的掌中宝心头肉，你那么年轻，却……</p>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个人煎熬几十年……哀家每每思及此，心中如有刀绞。</p>
小九儿，你就当为了母后宽心——娶个王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