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全蓁摇头,“原来我们是合作关系,互相陪对方演戏,各取所需,但现在,我们是一段感情中的双方,出发点不一样,我也没办法再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去接受了。”
“更何况,”她嗫嚅,“我原本就拿得不是很安心。”
梁世桢蹙眉,“我不在意这些。”
“我知道你不在意,”全蓁神情认真,“可是我很在意。”
她愿意沉沦,但不愿意完全依靠。
爱情可以美好如世上最绚烂的一切,却不应单纯将一方变成另一方的负累。
他有给不给的自由,她也有拿不拿的自由。
全蓁想找到自己存活在这世上的根基,这部分,必须靠她自己去寻找。
梁世桢闻言,蓦地指骨抵额笑出一声。
全蓁困惑看他,“你笑什么?”
梁世桢指腹抚一下她的脸,“我在想,诗潼要是有你这个觉悟就好了。”
全蓁:“?”
梁世桢那笑突然意味深长起来,“要不老婆,你再喊一声哥哥?”
“……”
凌晨两点,如果有人从楼下经过这间公寓,便会发现二楼灯光长明,笑声夹杂几道磁沉的男音从窗口清缓地飘出来。
全蓁掏出手机,拦住正准备干活的梁世桢,“诶,你先别修,我拍张照。”
梁世桢瞟她,“有什么好拍?”
全蓁笑着眨眼,“你不懂,这种经历一辈子可能就一次,等我们以后七老八十,可以当作光荣事迹拿出来回忆啊,嗯……还可以篡改一下经过,拿来唬小朋友?”
全蓁说着说着,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看她的目光变了。
她不由吞咽一下,无辜道,“怎么了,你不喜欢?”
梁世桢嗓音很沉,混着夜色听来几分哑。
“过来。”他命令。
全蓁好莫名,但还是依言向前走了一小步,“怎……”
话没说完,她手腕直接被扣住,梁世桢用力一扯,全蓁身体陡然失去平衡,歪了一下,被他趁势揽到怀里。
她两手下意识撑到他膝上,面前一道阴影笼下来,梁世桢手抵在她腰间,用力吮了下她的唇,“继续讲。”
全蓁捂住涨红的脸,后知后觉察觉到一些什么。
她圈住他脖颈,熟稔坐下来,指尖戳一戳上下滚动的喉结,她轻声问,“梁世桢,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只要是你生的都喜欢。”梁世桢亲亲她的脸,回答很有求生欲。
全蓁好奇,“如果非要选一个呢?”
梁世桢:“选不出来。”
全蓁“哼”一声,神情不满,“一般这么说的都是喜欢男孩。”
“不是。”梁世桢握住她作乱的手指,低声解释,“是真的不好说。”
“女孩我大概会多疼一些,但我已经有你,又怕委屈她。”
“男孩子是没那么娇气,不过父子关系倒是门学问,我大概不会很擅长。”
梁世桢从小便处在一种极为Push的高压环境中,比起父与子,他体会更深切的反而是君与臣,这种连他都觉得不适的相处模式实在没必要延续。
所以,梁世桢握了握全蓁的手,很是无所谓,“这种事情,随缘就行。”
一周后,全蓁感冒好得差不多,梁世桢终于想起来,他这趟过来其实还有工作。
慕尼黑办事处距离较远,公司派了车过来,诚惶诚恐将突然驾到的老板接走。
梁世桢走后,憋了许久的Maja立刻上门。
没办法,人与人之间存在某种磁场。
她被人捧惯了,看得出梁世桢并不拿她当回事,她被他的轻蔑刺痛,单方面决定不与这位好友的男友结交。
全蓁侧身让Maja进来,她没有去别人房间的爱好,所以当然不会知道那张床后来也没修好,还是连夜叫人重新换了一张。
“Karla,下周要交的论文写了吗?”Maja有备而来,一在沙发上坐下,便从包包里翻出电脑,求知若渴盯着全蓁。
全蓁顿了下,老实回,“还没有写完。”
Maja惊讶极了,“你没写完!真的假的!你以前都会提前完成!”
全蓁被她讲得有点不好意思,捋了下头发,底气不足地说,“偶尔……放松一下也没事吧。我感冒了嘛。”
Maja才不信,她双眼直勾勾看过来,“我看你早就好了!分明是乐不思蜀!”
这个成语是全蓁教她的,她念得很吃力,发音有一些别扭。
全蓁愣了下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大概吧。”
她承认得很坦然。
如果不曾见面,思念尚且能够压抑,可当那个人真的到眼前,她那些被强行按下去的念头便仿若野草般肆意生长。
他们都还年轻,现在不爱,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Maja撇撇嘴,她这趟算是白来,闷闷不乐端起全蓁递过来的玫瑰水,抿一口,忽的偏头问,“Karla,你喜欢他什么?”
嗯,喜欢梁世桢什么呢。
全蓁陷入思索。
这个问题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哎。
总感觉喜欢上梁世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好比人都要吃饭喝水,有谁会不喜欢光呢。
可是,倘若褪去他的光环呢,她喜欢他什么。
全蓁想了想,忽然笑了,“大概是因为……他会帮我修床?”
“什么?”Maja每个字都听懂了,但是连在一起却根本不明白。
全蓁捞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点开相册,翻出昨天偷拍的一张照片。
浅淡柔和的壁灯下,梁世桢正在端详专业人士发过来的修理教程,他穿着睡衣,唇间叼了根烟,双腿敞开,坐得格外风流倜傥。
模糊光线下,刻意失焦的处理,令这个男人看起来似乎更有魅力,也更……性感了。
全蓁认真说,“Maja,他其实根本没做过这一行,可以选择说不,但是他没有,认认真真研究好久,最后对方下定义说不行,他也仍旧没放弃。”
其实只是一句话而已,全蓁说出来时,都觉得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但他还是做了,做得纡尊降贵,做得她心口微暖,做得她忍不住拍下这张照片。
这才是她哪怕到八十岁也会记得的时刻。
“我知道了。”Maja抬起食指,恍悟,“有些人追求结果,可他是那个会为了你的想法而不惜探索过程的人。”
“嗯。”全蓁弯起眼睛,笑着点一下头,“可以这么理解。”
既然作业没得参考,Maja坐了会便很快奔赴下一家寻找另一位学霸,临走前,她右手食指晃动,指了下全蓁露出的侧颈,暧昧不清眨眼,“Karla,人不可貌相,你们昨晚,很激烈哦。”
德国办事处远远比不上港城,容不下梁世桢这尊大佛。
负责人的办公室腾出来给他用,而负责人本人,此刻正坐在外面胆战心惊喝茶。
降本增效,及时削减成本是每一家企业定期需要审视的问题。
德国这边其实一直有些天高皇帝远的意思,活少事少薪水多,哦,假期也多,还不用每天面对老板,大家就这么十来个人,守着个遥遥无定期的项目,每天的任务就是摸鱼,思考日报怎么写,以及担心什么时候会被裁。这份神仙工作恐怕这辈子都再找不着。
现在,阎王爷蹙着眉来了。
有人问,“怎么样,梁总面色好吗?”
负责人沉痛摇头,“不好,从楼上下来时,好像我欠他八百万。”
“不对,以他的经济体量来说,应该是八个亿。”
“完了完了,”专员拍脑门,“我要被被迫转岗发配回港城了。”
“不至于,你资历浅,手上又没亮眼的成绩,搞不好是直接被裁,到时候这里就只有Jack一个人孤军奋战。”
“靠!杀人诛心!”
大家讨论得正激烈,恨不得提前给自己开个欢送会,这时,人群中蓦地传来一道声音,“你们先别急着难过,我有个问题想问。”
“什么?”
“就咱们这项目体量,为什么会惊动梁总亲自过来?”
好问题。
所以人都陷入了沉思,并且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