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复苏的记忆只是让他感觉到庞大的、精妙又具体的痛苦,但这双依然有爱意却丢失了一切过往的眼睛才真正带给云棠某种难以言说的,巨大而绵长的失望、伤心。
云棠的唇瓣微微嗫嚅了一下。
有一瞬间他无比想要把这种极端伤感又带着恼怒不甘的情绪转嫁给黎南洲——给这位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记不起的皇帝。
但那种偏激的冲动仅仅存在了瞬息。
恢复基本的理智以后,那些失而复得的侥幸和欣喜就像是一把沉重的锁、禁锢着云棠更多不应该去深究的情绪。所以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小猫大人只是在男人的掌心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安神香。”云棠的声音又轻又细:“我不想要那个东西。”
他现在不困,也不再需要混沌漫长的久睡了——他的头脑在此时此刻比过往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
而从任何意义上来说,还虚弱到只能蜷缩在人怀里用气音说话的小猫大人都是当前寝殿里最大的那一个,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心甘情愿去满足云棠的所有旨意,唯恐他此刻有一丁点的不顺心。
祥瑞不想要看到安神香,那整个紫禁城的所有香料都可以被搜寻出来丢到爪哇国去。
当然,黎南洲也不至于表现得这么浮夸。
他也只是为了任何对这只小猫有所助益的可能、一改这些年以来的许多原则和习惯。
不但将这段时间的重心从政事上转移出去大半——哪怕在这一年里朝中局势逐渐稳定,这一手依然给他的心腹干臣们带来了极大的压力——而且还出现了许多类似于将小猫大人的行迹作品画像加速推广到民间、推动一些自发的祈福敬颂行为、求助道官僧士等等病急乱投医的情形。
但不管是黎南洲布下的那一片云彩下了雨,云棠的状态确实是在他陪伴、照顾之下开始慢慢显现出了好转的迹象,情绪也在逐渐变得稳定。
从总体上看,在云棠醒来后的最初几天,尽管这小东西显现出的虚弱让皇帝难以自抑地忧心,可小猫大人很快就恢复了跟黎南洲的正常沟通——只是总恹恹的、显得对男人爱答不理;而小祖宗也渐渐能够自己坐起来,吃得下东西,也能扶着人的手走到冬日被沉木漆栏钉补起的窗边望一望朔风中的情景。
一切似乎都在逐步恢复从前的平和与宁静,可是以黎南洲对小猫大人的关注程度,他几乎比所有人都更迅速也更敏锐地发现了更为严重的不对劲。
照理来说,黎南洲中毒这件事应该已经算得上翻篇了,而小东西在那天证实了他的话之后也没再提起过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