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姚莞叹道,“我的女皇?”
初蘅笑了笑,没说什么。
“你知道,你外祖母为什么要立无字碑吗?”姚莞轻声发问,仿佛是害怕惊着这泼天的大雨似的。
“是非功过,后人评说?”初蘅也坐了下来。
“不是。”姚莞摇了摇头,“是万字难言功绩,索性无言。”
初蘅点了点头,她望了一眼无字碑,“一切的一切,都是母亲促使。”
这句话是陈述,而非疑问。
从江州开始,一切,都是姚莞的推动。
从胡正思的死,她的上位,再到安平的谋逆,胡琼的死。
一切的一切。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执棋人,但坐下来细想,才知道自己不过也是这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姚莞莞尔一笑。
“是与不是,那么重要吗?”
“外祖母的一个托付,一个承诺,就值得你做到这一步?”初蘅问道。
姚莞点了点头,“你不懂,你是后人,晚辈,后人永远不能评论前人的故事,因为你们看到的,只不过是史书。”
初蘅侧头看着雨幕之下的无字碑,“她对你好吗?”
“就像文字无法承担的起那年代的风流,语言也无法形容什么叫做爱。”姚莞笑了笑,“世人都说,帝王无情,其实只不过是都太重情,反而无情。”
那年代,女皇拈花笑,万国朝,民俯首。
那年代,有着血气方张的战士,有着能臣,有着武将。
那年代,有着最繁华的时景。
那年代,有着最美的红颜,最风流的才子。
而最后,不过是风流散尽,才子佳人俱白骨。
初蘅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母亲您觉得值吗?”
良久,姚莞点了点头。
承天女皇死的时候,活着的姚莞就死掉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个把持着周朝几十年朝政风云的姚丞相。
“我这一生,求仁得仁,是故,别无所求。”姚莞这般对初蘅说道。
“我从来不愿意来到这种地方,因为这就是一个帝王的落幕。”初蘅说道,“就算是马踏之地,尽是王土,普天之下,皆是我臣,但是最后,不过是尺许大的容身之地。”
姚莞看了初蘅一眼。
“你的一生,后世说起来,会有人骂你是奸臣,骂你是贼子,骂你踩着母亲上位,骂你穷兵黩武,骂你背弃友谊,骂你了无骨肉亲情,骂你杀父立女,而你会后悔吗?”姚莞看着初蘅,近乎是一字一顿的问道。
“承天女皇做过的,你也做了,她没做过的,你也做了,你的身后名,会比她的更加毁誉参半,而你会怎么想?你会后悔吗?”
初蘅半晌后说道,“我不后悔。”
“人一生短短百年,五十年白头,五十年缅怀当年风流。”初蘅说道,“但是有的人,连回忆这五十年的机会都没有,无论是碌碌无为,还是君临天下,最后的结果一样,但是过程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