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尽了,三夫人这才开口。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当日维桢十三年的时候,你外祖家遭了一次大难,所幸蒙太皇太后恩德,只是罢官回乡。”
“谁知道你外祖父在路上死了,那时我还小,你外祖母带着我回乡。”
说着,三夫人语气突然加入了些咬牙切齿的成分,那没由来的狠毒,都让宁云这个昔日的国夫人心头一颤。
她手上沾过血,但是她问心无愧,哪个大家族的主妇没沾过血?那个宗妇手里没有几条人命?
但是她没听过像三夫人这般狠厉的话。
“我是小女儿,上头有一个庶出的兄长,那时候,他已经成事了,我没有兄长,你舅舅还小,那时路上有遇了事,外祖母想求他资助一二纹银。”三夫人突然笑了起来,一直笑出了眼泪,“他长这么大,吃我娘的嫁妆,用我娘的嫁妆,到头来,他用你外祖母苛待他的名头,对我们闭门不纳。”
“当时我就立誓,他欠我们的,一样样都给我还回来。”
“那时候,谁能想得到你舅舅能成器,我也当上这侯夫人。他们没有一个敢和那个小妇养的对着干,只有你三姨当时看不过去,拿自己的体己,偷着资助你舅舅读书。”三夫人把手指当成梳子,梳着宁云的头发。
“最后,那小妇养的,还不是落个妻离子散,被逼自尽的下场?”
宁云转过身来看着三夫人。
“这事,不论你说什么,娘都会管。”
三夫人又轻声说道:“你当娘不知道,她就等娘的一句话,你三姨不是好人,娘也不是,娘一个人,从破落户走到今天,还不知道,你且记得,男人,兄弟,这些通通都靠不住,他们对你好,不过是你有利用价值罢了。
就像你舅舅,要不是娘有张脸,有个聪明脑袋,在史府里站住了脚,你看他睬你不睬你,只有这些个姐妹,才会伸手把你从深渊里拽出来啊。”
宁云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了空气里的凉意。
又起风了,几朵雪花顺着微开一条缝的窗户涌了进来。
她微微的打了个冷颤,清醒了过来。
她不是史宁云,从来都不是,作为李昕的日日夜夜,都涌上她的心头。
三夫人说的,她每一项都经历了,人情冷暖,辛酸苦辣,她样样都尝过。
只不过,那时候,没有一个人伸出手,她自始自终,都是一个人。
她一个人在黑暗中挣扎,宅门中倾轧,渐渐的,心冷了,硬了,不想了,不在乎了,就不觉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