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拍桌子:“颜怀隐呢,让他滚过来见朕。”
见是见不成了,李御医哆嗦着脚步,颤微微地进去见了礼,抖着声音道:“陛下,颜大人受了惊,引了凉气入体。他身子骨本就不好,怕是这段日子都下不了床了。”
他一个多时辰前被颜怀隐叫过去把脉,亲眼看着人写个奏章,都要写几笔,停下来喘口气。
若承德帝硬是要人此时进宫的话,说不定能把南阳候没办成的给办了。
好在承德帝还念着赵环手中的兵权,半晌才道:“怎么就他身子骨这么差?”
李御医深深低着头道:“颜大人是未足月就出了娘胎,身子骨应是从小就弱。”
更何况......李御医想到颜怀隐脖子间肿起来的指头印子。
就差那么一点嗬。
常宁听见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
“滚吧滚吧,”承德帝撑着头,烦心道,“天底下一件让朕顺心的事都无。”
他烦躁道:“好好看着,别让人死了就行。”
李御医哎哎称是。
——
驿站屋子里,颜怀隐猛地睁开了眼。
他整个人抖着,牙关都轻轻磕着,像是失了魂魄。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意识,绷着的身子松开,整个人跌回了被褥间。
他像是被摁着脖子压进淤泥中走了一遭,将近濒死才被拔着头拽出来,连呼吸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近些年来他几乎日日被噩梦困着,熬也熬的习以为常了。颜怀隐慢慢松开死死攥着被褥的手,有些漫不经心的想,想必是这两日又见故人又杀人的,今日的噩梦才格外猛烈。
他梦见因为自己见了萧如碧后,萧如碧就死在了微熹宫里。
漫天白雪下,她披散着长发,赤着脚走在微熹宫中,雪白的丧服,细细的血从空荡荡的眼眶中流出来,在雪中滴出了一条蜿蜒血路。
颜怀隐看着她走近自己,而那张脸随着她的走近慢慢开始扭曲变化,最终定格成了颜晚晴的样子。
他娘亲死时,他不在身边。
可颜怀隐仿佛就是知道她怎么死的一样,他看见颜晚晴缓缓抬起手腕,手中死死握着几块金块。
她似乎是想将金块种在自己掌心中似的,攥的指尖发白,指骨都在抖着。
可她还是慢慢将金块送进了自己嘴中。
吞金而死。
最后颜晚晴的脸蓦然开始往外扩散,无数张脸挂在天地间,大张着嘴,露出黑漆漆的口,怨恨地盯着他,似乎要涌出无数谩骂,又似乎想撕碎啃噬他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