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临京城,仿佛一瞥阎罗殿的景象。
百人,千人,万人中了这鸢雪之毒的大多都是贫良百姓,或路边乞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连个能遮挡异雪的屋檐都没有。
天麻绳专挑细处断,寒地冻也依旧要觅食讨生,偏偏遇见邪毒上身,又被守城军斩首。如同棒打路边野狗,硬邦邦的身子扔在郊外,等到鸢雪结束之后,漫天白雪落下,就当做是坟墓了。
悄无声息地生,悄无声息地死。
中了鸢毒的尸骨不出三天便腐烂成泥,无影无踪,化作这片广袤寒凉的土地的一部分。
而这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
“为什么你们还是会在这里?”他说。
其实,这是真挚的问句,并没有丝毫下战书的气势。
连贯在一起就是:
半个月了,为什么你们还是会在这里?
“啊啊”
乱石后爬出三具狰狞腐尸。
它们的身上堆满落雪,白色在灰黑色的肌肤上显得尤为扎眼。其中一具腰间还挂着刀鞘,可是其中的刀已经不见踪影。
褴褛的衣衫上满是黑紫色的血碴,那是结冰的血液,颗颗粒粒,把伤口和薄薄的麻布黏在一起。
用稍显慌忙的动作把地图塞回绑紧的袖口,尹双赤压了压被风吹歪的大帽。
左手虎
口压住鞘口,右手反转,而后拔出,横于胸前。
刀刃出鞘。
只消看这个拔刀的动作,便能认出来,这是独属于沉刀派的顿挫。
“按照你们的惯常毒性,我应该原地等你们扑过来,对不对?”尹双赤问,随后又小声接上,“嗯,反正掌门是这么说的。”
这句比刚刚更真挚,可惜对腐尸无效。
年轻的刀客皮肤稍暗,大帽把卷曲的前发压在额前,后颈长发用细绳低低捆起,中原少有这样的发式。浓眉星目,琥珀瞳孔,睫翼如鸦羽,长身临风,倒像是从西凉边境而来。
“啊啊!”这是腐尸的回答。
它们抖落一身雪花,咆哮着飞扑。
“好吧,果然没错!”尹双赤的语气有些蒙对试题般的释然。
腐尸一只腾空,两只双双踩着厚雪爬行而来。他双手握住刀柄,一脚一踩地上那两具爬虫,而后转身落地,抬臂挥刀。
寒光闪过,紫血喷溅。
刀刃削过脖颈,头颅应声滚落雪地,流出一路秽物。其中一具原本就折断了胳膊的,更是四分五裂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