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主动挂断了虞冬青的电话,就像是自己一脚,从云端踏入进泥淖中。
啊,忘记了呢,回到工位上的时候我想,刚刚为什么没有开口找虞冬青借钱呢?
大概潜意识里,我还是不愿将我和他最后美好的回忆都销毁殆尽了吧。
其实,我已经绝望过了。
我曾想要卖掉我和母亲一直以来居住的房子来给她治病。
但这一提议却遭到了母亲情绪激动的拒绝,她甚至说,她宁可放弃治疗,也不会支持我去做那种明知会失败却还是加大投入的举动。
看着她骨瘦如柴、面容憔悴的模样,我一点也不想跟她争吵,我多么想让她明白,哪怕用那套房去换她存活哪怕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我也是愿意的。
有她在的地方我就有家,她走了,那个地方对我而言也不过只是一个无法搬走的负担罢了。
从家中的柜子里找到了房产证,我凝视着这个破旧的红色本子,忽然可悲地发现我甚至不知道卖房的流程,我本想瞒着我妈自己将这件事情办妥,最终却发现卖房现场需要产权人的亲笔签字。
后来我妈得知我动了那样的念头,气得在病床上又哭又笑,说什么还好我儿是个傻小子这之类的话。
“天天在这里躺着,身上都要发霉了,听妈的话,我们回家去,好吗?”
从小到大,我都还算比较听妈妈的话,可此时此刻,我再也不想当一个好孩子、一个乖宝宝了,我无法忍受她放弃求生的决定,那感觉就好像……她想要抛下我,独自一人去往那个寒冷的世界一样。
做手术吧,求您了,哪怕成功的概率并不大,也总比眼睁睁看着她离我而去的好。
老妈她……是一个那么有活力的人,就算生活总是向她开一些残忍的玩笑,她也依旧热爱美景、热爱美食、热爱着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她说出放弃的话,其实是因为她不想要拖累我,我知道的。
我想,内心深处,她也一定还想要活。
我能看见她的眼中的烛火,那是象征着求生意志的火焰,我不能自私自利地任凭这火焰熄灭下去,我不能。
手术的费用需要筹备,我想,我会去借钱、去贷款,哪怕我会因此债台高筑,会成为像我父亲那样可悲的人,我也觉得我是崇高的。
小时候哪怕仅仅是欠了别人几毛钱,我都会想方设法地尽快还上,因为我的父亲就是个负债累累的赌鬼,我不愿意让别人说出“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之类的话,所以我那样努力地,想要摆脱他的基因,可如今看来,我和他竟是殊途同归了。
辅导员打电话前来问候的时候,我心中一动,天知道我多么想将索要的话语说出口,但听着对方关切的话语,终究我还是没能令自己丢份儿到那个地步,我不能让前来表达关切的老师感到尴尬,于是我只是告诉他,母亲得了病,我需要挣钱攒医药费、需要花时间去照顾,所以我是暂且是不会回到学校继续上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