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上的姜闻音回忆起天气热的时候喝过的冷饮，舌头比脑子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好像被冰了一下似的，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他舔了舔嘴唇，话题又绕回去。
“我也是讨好型人格吗？”
不喜欢这个词，好像受了很多委屈一样，受了委屈又不愿意说，让别人无知觉地就当了坏人，听上去不怎么样。
“你讨好谁？”辜乱云睁开眼，不知怎么地，伸手点了姜闻音的额头一下，用的力气还挺大，把姜闻音差点按到玻璃窗上去，他语气中带着点调笑的意味，却意外地很温柔，“你讨好自己。”
在讨自己欢心这件事上，没人能比姜闻音更有天赋，他好像生来就知道如何高效地哄自己开心。
姜闻音是能够在平凡日子里创造幸福的天才，这是他独有的超能力。
他自己好像还不知道，一块糖果、一款新口味的面包、一瓶透着凉意的冷藏汽水，五彩斑斓的小小玻璃球，一切渺小的、触手可得的平凡事物，在姜闻音的世界里都会变成彩色的笔画，装点他的小小星球。
在姜闻音的小小星球里，一切都可以因为他的意志变得有趣，像是竞赛又像是游戏，面目可憎的暴风雨也不是没有，只是风雨来的时候也会躲在温暖的毛毯里，旁边就是生着火的壁炉，一切都是温暖、明亮、可爱又动人的。
连影子都是圆润的线条，光阴移动之间散发出一股热热的甜牛奶的香气。
而所有靠近这颗星球的人，都会收到幸福磁力的吸引，受他感染，变得开心。
只是某人还不清楚，自己竟然有这样的魔力。
辜乱云摇摇头，觉得姜闻音的迟钝实在是有些可气。
他是不会主动告诉姜闻音的。
姜闻音对自己很受欢迎没有一点清楚的认知，他还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在留给别人的印象总是真心的笑容的人，有多么珍贵。
珍贵到大家都有了一种秘而不宣的默契，这份喜爱不会被公然地宣之于口，因为没有人不喜欢刚出炉的蓬松的小面包和小狗卷起来的会引来蝴蝶停驻的尾巴尖儿。
如此珍贵美好、却又没有距离的，由生活这个无情的主人给出的善意的惊喜。
辜乱云的思绪是如何千变万化的，姜闻音不得而知，只知道对方是笑了一下，然后捏紧拳头，像是竭力克制又忍不住地敲了他脑门一下。
“我有的时候真想揍你。”
姜闻音呆若木鸡，几秒钟之后反应过来，抱着脑袋一脸警戒地缩在角落，同时不忘反驳：“你这不是已经揍了吗？”
这揍一下也是揍啊！
辜乱云没有理他，只是又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留下姜闻音一人清醒着疑神疑鬼，姜闻音想，刚刚我好像又听到他哼了一声……
是错觉吧。他摇摇头。辜乱云又不是漫画里的金发大小姐，怎么可能会这么随时随地散发出教科书式的傲娇啊？
回到基地的时候，姜闻音有些头昏脑胀的。
他跟着辜乱云一起下车。离了车内的暖气，车外的冷空气把他激得一个冷颤，顺手把外套拉链拉上、把领子竖起来挡风。
的队服里面还穿了件秋季的薄卫衣，是最近出的实体周边之一，姜闻音本来衣服就少，自从知道只要申请就可以领自己出的衣服穿，从此以后再没买过新衣服。
像这样的衣服，他半个衣柜都是。
这个卫衣设计简单，还卖挺贵，听说销量不怎么样，因此积压的库存还剩好几件，姜闻音一个人拿了三件，颜色都是清一色的黑灰咖，换着穿都看不出来他换了衣服。
卫衣是套头的帽衫，他抬手把帽子也掏出来扣在头上。
他脸本来就小，巴掌大的脸，领子竖起来后他只露出小半张脸，再加上帽子，那张脸不剩多少，最后就只有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在转。
跟着辜乱云进小区的时候，门口的警卫还没认出来。
“辜队啊，”保安叔叔快五十的人了，却也习惯性地跟着基地里的人一起喊辜乱云辜队，“这孩子是新来的？”
他掏出一本名册，舔了舔手指，用湿润的拇指搓开新的一页，从保安亭的窗口递出来，好脾气地笑道，“还麻烦登记一下。”
辜乱云瞥了姜闻音一眼。
姜闻音无辜地看着他，还歪着头眨了眨他水灵灵的大眼睛。
“二十岁了，装什么小孩子。”
辜乱云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二十岁，在大多数人眼里还是年轻的孩子的年纪，在基地里却已经是年纪大到可以当哥哥那一梯队。
姜闻音不满意了，嚷嚷道：“谁说我二十了？”
“我还没过二十岁生日，”他捏紧领子，防止漏风，语气欢快，“一天没过生日，一天没到二十岁！”
辜乱云对他在年龄上的斤斤计较感到无语，一边接过本子登记，一边道，
“你算经济的时候有这么精？”
姜闻音一下子哑火了，眼珠子滴溜溜地东转西转，最后掩饰尴尬地笑了一下，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上，小小声地说，“诶，人又不是计算机，哪里能算得那么清楚嘛……”
说着说着，似乎被自己说服了，被安慰到信心又大增，语气复变得轻快起来，“差不多嘛。差不多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