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教室,不远处还有几个人在走廊上,挡住了楼梯的去路。
“快点啊你。”扯着陆果衣袖的人很不耐烦。
陆果被扯着走进了走廊左边尽头的厕所。
厕所里早就有人在等了。
被称为苏哥的苏铭看了陆果一眼,只说了一句:“离齐晖远一点”。
小团体中的其他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但现在先打人比较要紧。
打人他们有分寸。
很快,厕所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
打得差不多了,看到陆果鼻子已经流血了,苏铭就叫他们一起走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走出去,商量着待会去哪里吃烧烤。
厕所一时间变得安静。
陆果沉默的爬起来,首先捡起了地上的黑色书包。他低下头,拉开书包拉链,发现书包里的瓶子没有压坏后,重新拉好书包拉链,把书包拍干净背好。然后他又擦掉鼻子的血,最后捡起黑色垃圾袋,脸上带着伤回家去了。
今天陆果回家格外的早。
陆妈妈看着他脸上的伤,忍不住哭出来,却也只能抹眼泪,然后小声的嘟囔着,让陆爸爸去帮陆果讨个公道。
陆果沉默的吃晚饭。
等吃完了晚饭,陆果在家里休息了一会儿,才准备和往常一样出门去捡废品。
就在这时候,陆爸爸回来了。
一走进家门,陆爸爸就跟陆妈妈要钱,大声说道:“钱呢?”
陆妈妈赶忙把口袋里的钱拿出来,交给陆爸爸。
“就这么一点?”陆爸爸不耐烦的说道,一把抓住那些钱。这么一点钱,他怎么打麻将赚更多钱还债,不还债怎么戒赌啊,而且怎么在朋友面前抬得起头啊,他现在急需本金赚钱啊。
然后陆爸爸眼睛往旁边一瞥,看到还待在家里的陆果,立马怒气冲冲,喊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果果今天被人打了……”陆妈妈赶紧拉住陆爸爸,还希望着他能替孩子出出头。
“被人打了?”陆爸爸说,“不招惹别人,别人为什么会打你?”
“当初不如直接送去工厂,还能挣更多……”
当初如果不是陆果成绩还不错他盼着老陆家考个大学生,陆果又每天都能赚钱,他才不会同意呢!
骂骂咧咧的陆爸爸直接走进陆果的房间,翻找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私藏的钱。
他的本金还不够呢!
原本安静站在客厅的陆果立马跟上去。
狭小的房间里东西很少,很快被翻了个底朝天。
床铺被掀翻了,衣柜也被打开,里面的衣服被拿出来胡乱扔在了地上,一些书也被乱翻一通随便扔在地上。
翻了那么久,陆爸爸依旧没有找到什么钱。
陆爸爸不死心,继续找。
他来到书桌前,随手拉开了抽屉,看到抽屉里只有一堆破烂。
陆果的眼瞳收缩了一下,手下意识握紧了。
陆爸爸看着抽屉里的破烂,回头古怪地看了陆果一眼,然后也没理会那堆破烂,“砰”的一声把抽屉关上,随后看向书桌上的玻璃罐子。
晶莹剔透的玻璃罐子装着洁白的千纸鹤,千纸鹤已经装满了半罐子,看起来很漂亮。
看起来值个几十块钱。
这个房间里也就这点东西值点钱。
“这什么?”陆爸爸边说边伸手去拿。
陆果一下子冲上去,消瘦的身体一下子撞开陆爸爸,把玻璃罐子抱在了怀里。
陆果家的客厅里,没什么花瓶装饰之类的,不是砸了,就是卖了。最急着要钱的时候,陆爸爸甚至把床脚下的酒罐子找出来卖钱。
陆果不能让他拿到装千纸鹤的玻璃罐。
陆爸爸先是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他的怒火一下子起来了,喊道:“反了你!你还敢抢!”
他立马拎起椅子,想也不想一把砸下了去。
第一下,陆果抱着玻璃罐躲开了。
椅子砸到了书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椅子上掉漆的地方又多了一块。
“给我拿过来!”陆爸爸怒气冲冲说道。
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了,今天陆爸爸宁愿砸了那个破罐子!
陆爸爸拎起椅子又砸了一下。
没砸中。
这一次砸中了床头,床头凹下去一个坑,掉漆露出原本的木色。
陆爸爸怒气更盛,怒气冲冲拎着椅子猛地朝陆果砸下去。
陆果赶紧躲开,但腿却在躲闪时突然刺痛了一下——是在厕所被踹了一脚,现在让他差点跌倒。
……这一次,砸中了。
砰——
椅子结结实实砸到了陆果头上。
陆爸爸终于砸中了,咧开了嘴,但他还来不及高兴,就看到对面陆果的头上缓缓留下鲜红的血液。
陆果还抱着玻璃罐子,眼瞳下意识放大了。
陆爸爸赶紧丢掉椅子,吓得后退了两步。
椅子落地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啊——”
陆妈妈尖叫出声,满眼是泪地看着这一幕,她无力的靠在门框上缓缓往下倒。
陆果头上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
慌张的陆爸爸立马回身,捂住陆妈妈的嘴,把她拖出房间,然后紧忙关上门。
血越流越多的陆果背靠着墙,缓缓跌落在地上。
门外,传来女人惊恐的哭泣,和男人不断地求饶。
“别报警,别报警,我会坐牢的……”
“你忍心看我坐牢吗?”
“我不是故意的,平时他都躲得开的。”
“我们进去看一看,好不好,要是能救就打120……”
鲜血不断的顺着陆果的脸往下流,顺着脸庞,滑过嘴唇,沿着下巴,然后一滴一滴往下掉。
过了不久,房门再次被打开了。陆爸爸走了进来,小心翼翼走上前,探了探陆果的鼻息,然后再次离开了。
这一次,门被关得很好,悄悄地、严实地,合上了。
血液慢慢浸湿了陆果的衣服,然后又落到了怀里抱着的玻璃罐子上。
玻璃罐子的玻璃盖被撞开一些,翘了起来,露出一条缝隙。
滴答。
滴答。
有一滴血液掉到了玻璃罐子里,染红了一只千纸鹤的翅膀。
少年低着头,抱着玻璃罐子,坐在狭窄昏暗的房间的地上。
玻璃罐子里的洁白千纸鹤,一点一点变成红色。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