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晚轻柔地念完，他看到许真言抬起头，正凝视着他。
“你也很喜欢这本书吗？”说着，他伸手在附近的书架上随手拿下一本书，坐到许真言的对面。
许真言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闻言道:“是，里面的每首诗我都读过很多遍，已经会背诵了。”
程向晚抬眼瞧他，表情意味不明。
这本散文诗集最著名的就是开头那首分离的爱。
“真厉害，我一直觉得散文诗很悬浮，就像是手心里的一缕清烟，很难抓住。其实也有很多比较喜欢的诗句，那些一般读完就忘了，记不住。”
“读的次数多了，自然就记住了。”许真言回答道。
程向晚感觉到对方一直在跟他兜圈子，估计是想先等他的耐心耗尽。
既然知道了对方是怎么想的，他也就不着急了，翻开自己刚刚随手拿下的书，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是本科普杂志，还是他喜欢的类型。
程向晚渐渐投入进去，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看他的眼神有多么的阴鸷恐怖。
最终还是许真言率先进入话题，他收回自己的目光，说:“我看到那天监控录像了，你出门为什么会倒在电梯里？是身体不舒服吗？”
程向晚心里一咯噔，落下羽睫遮挡自己的心思。
“对，突然有些肚子疼。”他回答道。
许真言明显不想跟他兜圈子，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那要看许总想让我知道些什么。”
“我如果什么都不想让你知道呢？”
程向晚一顿，笑着说:“这恐怕会辜负了您的意思，我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
许真言被人耍了也不生气，他换了个问题:“那李江冉知道吗？”
‘李江冉’这三个字似乎是某种魔咒，一旦说出口就预示着再也无法回去。
周遭倏得安静下来，只有几声窗外的鸟鸣时不时传过来。
程向晚不想回答对方这个问题，他想吊着他。
“你为什么会喜欢李江冉呢？”他问。
许真言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盯着程向晚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问道:“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你会回答我上一个问题吗？”
“可以。”
程向晚刚回答完，就看到坐在他对面的人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追寻那段久远的回忆。
良久，对方睁开了眼睛。
“我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许真言开始回忆。
“那个地方，在我们当地是出了名的管理差，打架斗殴，坑蒙拐骗这些事情每天都能见到，那些小混混没有人能管的住…大多数人也只是想混日子，不会想给自己找麻烦。”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摩挲了几下书页，继续说:“那个地方就是我最终的落脚地，我是被买来的，买方觉得我长相好，本来还想以高价再卖一次，但是没成功，喝多了酒掉河里淹死了。只剩下一个不识字的老婆子，靠捡破烂把我养活大。她是个很好的人，跛了一只脚，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我是被偷来的，让我长大后去找自己的家，顺便再把她也带去大城市。”
“后来我长大了，她却没有。她生病了，病死在一个冬天。我被孤儿院收养，在那里一直生活到十八岁。遇到李江冉那年，我十七岁。我们俩一个高中，只不过班级隔的很远，互相不认识。”
他的表情越来越平淡，但是瞳孔中的光点越来越亮，就像是带着希冀。
“在那个地方生存，没有靠山是很容易被人欺负的。我生活在孤儿院里，理所应当就成为了被他们欺负的人。有一次我被几个小混混拦住，他们想抢走我的钱……”
说到这儿，许真言突然笑了一下，“也不想想一个从孤儿院里出来的，身上能有几个钱？但那些小混混吃了衬托铁了心的认为我有钱，我说我没有，他们就上手扒我衣服。”
“你应该没经历过这种生活吧？从小在程家吃饱穿暖，车接车送，应该想不到天底下还会有人过这样的生活吧？！”许真言目眦欲裂地看着程向晚，嘴角扬起一抹嘲笑。
见对方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又继续道:“就是那次，我认识了李江冉。他很厉害，把对面五个小混混打得落荒而逃，看见我身上的衣服被撕烂了，还脱下外套送给我，我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他的。从那以后，我的目光就粘在他身上离不开了，当得知我跟他同级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这是我人生中头一次觉得自己幸运，可笑吧，那个时候我竟然觉得自己幸运。”
“后来我一路跟着李江冉，第一年考的很差，没能跟他上一所大学，所以就又复读了一年。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成年，孤儿院没有义务再收留我，所以整个高四，我都是半工半读。最穷的时候住过桥洞，还睡过公园的躺椅，被蚊子叮了满身的包，但只要一想到李江冉，我就不觉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