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龄不负众望,一身华贵地来到了自家儿子所在的病房。
她甚至还新做了发型,仿佛只是在赴宴的路上抽空看望一番她那宝贝儿。
温清纶见到她的时候,不可谓不是尴尬至极的,忙里慌张地从病床上蹦起来,嘴都不利索了:“阿、阿姨你来了!”
姜如龄笑眯眯的:“哎呀,不用招呼,我说个话就走。”
“……”温清纶憋回去了那句“您不多待会儿吗”,毕竟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揣度姜如龄的心路历程。
果不其然,只见姜如龄婷婷袅袅地绕到了季司游跟前,比大国外交还客套:“你别动,我就说几句话。”
季司游拆台:“没动,但是您还是别坐了,我怕自己待会儿被坐折了。”
温清纶:……
姜如龄不气反笑:“那你刚才这么急着让我来?”
“错觉,”季司游整个人缩在羽绒服里,坚决不可能让姜如龄瞅见他内里的衣着,“但的确要拜托姜女士你一件事儿。”
“等会儿再说,先看看我给你挑的东西——”
季司游欲言又止。
“小温,今天着急坏了吧,”姜如龄兴奋地招手,“来,你之前不是在电话里和我说季司游现在某方面有点困难嘛?”
季司游心里一紧,不祥的预感崩裂开来。
姜如龄把进门时随手搁在门边的纸盒端到了床头柜上:“正好我想起来个东西……”她把包装袋里的粉紫色硬纸盒抽了出来,“可能用得上。”
粉紫色的纸盒?
看着包装袋上那个不敢相认的商标,季司游呼吸一滞——
“小温,你看啊,这和之前给你挑的那一套是同一个牌子的,不过店员说了,这套是专门针对alpha设计的!既然单靠刺激前面不管用,特殊情况下,也可以考虑考虑走后面嘛……另辟蹊径哦。”
姜如龄热情地把东西塞进了温清纶手里:“反正都是一个商家出来的,容易触类旁通嘛,你就当自己是个前辈,从旁边引导一下季司游,可千万别不好意思!”
温清纶丢也不是,拿也不是:“……阿姨,我……”
姜如龄朝他挤挤眼,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我懂,我马上就走——”
温清纶:“……”看向季司游,对方眼里的绝望比他还浓重。
“姜女士,你又开始自由发挥了,”季司游头疼地揉揉脑门,“我其实是想麻烦你替我送温清纶回家去的,他今天一直在医院里忙这忙那,身体吃不消……”
“啊?”姜如龄一拍脑袋,“我都忘了你住院的事情。”
而温清纶:“什么?”他一脸不赞同地摇着头,“我不回去,我要陪你。”
季司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医院里闹腾。”
温清纶对视回去:“家里原来也闹腾,没你……我不适应。”
“你也挺久没回学校了,要不回去住两天吧?”
季司游掀开被子下了床,把人拉过来半拢在胸前。
全程对姜如龄视若无睹。
姜如龄:出息了!快莽上去呐!
温清纶烦躁地从怀抱里挣脱出来:“回去干什么,要回去也是咱俩一起回去。”
季司游哪里能让他这么逃避,一把摁回来:“留在医院的话,白天还好,那晚上呢?”他捏捏温清纶的手指,用眼神一起追问,“我行动方便,没必要把你拴在这里陪护——”
他撞撞对方额头:“当然,你可以稍微多和我打打视频。”
温清纶一言不发。
季司游暗自叹了口气,知道要说服温清纶并不容易,换做是他自己,他也不能轻易说服自己在爱人身心痛苦的时候置身事外。
他视线从身前的温清纶一转,正正和门框边的姜如龄对上。
姜如龄一改之前的轻松笑容,眉头都拧出了一个“川”字,眼里波动着的微光、脸颊浮现的细纹统统都在问着“儿子你还好吗”。
哪儿有母亲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季司游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她朝季司游指了指门外,口型说道:我先出去。
季司游朝她点点头。
姜如龄悄无声息地走后,季司游复又低头看向自己半抱着的人,箍着对方晃了晃:“好不好,嗯?小温同学。”
“不好,”小温执拗地不答应,低着头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你一个人会……”
季司游笑了一声:“不会,我都多大岁数了——”
“……会难过的。”温清纶声音很低,仍旧不肯松口答应。
季司游脸上的笑容却是一顿。
会难过吗?
已经独身摸爬滚打那么些年的成年人,个个都是自己的专属麻醉师,百般滋味不过被过滤成了“忍耐”二字。
仿佛不会被消极情绪侵扰的成年人,又有多少不会在夜深人静里舔舐伤口呢?
季司游自诩是个在麻痹自我非常炉火纯青的人,尤其是在自己暗自攥紧了归属的beta面前,他总是在push着自己事事“云淡风轻”。
原来,季司游抿唇,原来温清纶要的不过是一个不再装模作样的他啊。
“我……”他收紧了胳膊,毫无阻碍地看见温清纶后颈的颈骨绷出一段嶙峻的轮廓——
像峰。
季司游突然很想亲吻属于温清纶的壁立千仞,在他怀里的这个beta身上,他总能和某些东西不期而遇。
来自alpha的本能告诉季司游,就这么吻下去,去找到藏匿在悬崖下的腺体,咬破——占领。
季司游明显感知到了自己因为渴望,而瞬间变得更加痛苦——只是,这一次的苦难似乎有了倾泻的途径——临时标记了他的
季司游吞咽了一下又一下,双眼赤红,不知是蛰伏还是压制,泾渭分明的边界摇摇欲坠。
主动权,从来就被臣服的alpha献祭给了温清纶。
给我一个痛快吧,季司游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那截如潮起伏的颈骨何尝不是伊甸园里的禁果?
季司游不信神佛,可他害怕上帝。
人类为爱而忌惮悲剧。
温清纶,你——
“季司游,”他怀里抱着的禁果主动袒露出了自己柔软的皮肉,携着雨露芬芳呈递在他的唇齿之间,“你,试一口吧。”
狂浪如高楼,万念瞬时夷为平地。
……
“……季司游?”
“在……”
湿漉漉的吻印在最难攀登的顶峰,那是温清纶头颅永不低落的后盾,是他与生俱来的反骨。
“不咬……吗?”
“不……”
alpha把任凭处置的禁果挂回了树枝,伊甸园的毒蛇会见证此刻的酸涩,最终酿作饴糖。
……
温清纶被驱逐了。
让他乖乖听话的是生气的王主任。
以及——
“家属除了必要时候还是尽量少来陪床吧,这么多药水打下去,没想到病人在你面前更亢奋了。为了他的零件着想,我们后续很有可能会选择通过注射来干扰他的激素水平了。”
跟在王主任后面赶来凑热闹的小秦幽幽一叹,咬断了隔壁床的哥们儿前排售卖的香蕉:“差点又是一碗蛋花汤呐……”
香蕉哥沉痛摇头:“破纪录了吧。”
·
有了医嘱,姜如龄顺利地开车送温清纶去了T大。
路上,姜如龄问他:“学校那边怕是生活用品都不齐备了,我陪你去超市逛一圈?”
温清纶摇摇头,收起脸上的落寞,强笑着道:“学校里都能买到,而且……”他声音小了下去,“之前搬去和季司游住的时候,好多东西都是他准备的。”
姜如龄知道他还在懊恼又难过,但她可舍不得去控诉一个病急乱投医的小伙子,况且——这小伙子不久前还主动献·身了。
不过还是得疏通一下对方的情绪池,不能让活水变死水。
“小温啊,在我去医院之前,季司游自己给我发了消息说情况不严重、让我别担心,他的情况我已经找王主任了解过了,王主任也说,近几年来集体爆发的易感潮打得大家都措手不及,出现好多疑难杂症——”
遇上红灯,姜如龄在停下车后探手拍了拍温清纶:“季司游幸运,只是亢进过度又迟迟没有纾·解,医生给他安排的药物治疗应该很快就有效果了。”
温清纶眼睛酸涩,他从未遇上过如姜如龄这般的家长,在办完季司游的住院手续后,他不是没有忧心过姜如龄冲到医院来指责他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