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角度原因，洛宁垂眼凝视着洛南，忽然觉得他身上那点鲜活的少年气质被一些更厚重的情绪中和掉了，就像是一只羽翼初丰的雏鸟颤颤巍巍地迈着步子走出温暖的掌心，隐隐透露出一点新奇的成长行迹。
和洛宁道了晚安，洛南一个人回到寝室。
他把从早到晚跟着别的虫跑掉的拉斐尔接入家庭电路充电，然后进到浴室简单地冲了个澡，洛南洗完后一边用干巾擦着头发一边推门出来，换好家居服以后打开个人终端，正准备登陆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就听见寝卧外传来几下敲门声。
双手放在虚拟键盘上的小雄虫指尖一顿，抬眼看了看电子屏幕上的时间，不算很晚，洛宁要进他房间的话不会这么客气地敲门，那……
来者便是兰泽了。
洛南愣了一下，继而抬手整理自己刚刚被吹风机吹得蓬松凌乱的头发，借着玻璃的镜面反光打量了一下，确定把自己收拾体面后才放轻动作打开了门。
兰泽在门外站着，似乎也刚刚洗漱过，他额前垂下些许的碎发，眼尾淡淡洇出一点红色，脸色比之前好了些许，神情比平常还要温柔。
“你……”
“你……”
两只虫同时出声，声音撞在一起后又都戛然而止，相互对视，房间里就和按下暂停键一样安静。
“什么事？”
洛南被兰泽那双眼睛凝视着有些尴尬，不太自然地垂下眼睛错开了他的目光，一边率先挑起了话一边侧过身，那是一种下意识用肢体语言询问对方要不要进来的动作。
兰泽站在门边没有动，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手里则拿着一打看起来有些原始的纸质材料，抬手递给了洛南：
“领主，您哥哥应该已经向您说了，我偶尔在小酒馆里面做些打探消息的工作，这地方的智能化普及不高，很多材料都是用手写记录的。我简单整理了一些近况出来，还想请您过目。”
“这样……”
洛南接过材料大概翻了翻，这种在别的星球可以进入博物馆的书写媒介让他感到有些新奇，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在这个公民整体素质有待提高的行星之上，这些材料几乎称得上是“优雅”。
平整的纸面上有股不易察觉的淡香，配合着收放自如的字迹有种难言的气质，字里行间不是公正刻板的整齐，虽然乍一眼看上去有些潦草，但是单挑出每个字符却又恰到好处，笔锋转折之处甚至能看出书写者曾经的训练痕迹。
洛南抬眼看向兰泽：“这些都是你写的？”
兰泽似乎知道洛南想问什么似的，解释道：“家里长辈曾经做过图书馆管理员，我写字要更利索一些。”
洛南点头表示认可：“难得。”
在这个一切都依赖电子智能的时代，有时候原始的方法反而是最保险的方法，洛南作为一只有去虫工智能化倾向的雄虫，对纸这种书写媒介有天生的好感，他一边翻一边看，众多条目虽然繁杂琐碎，但呈现在纸面上几乎算是赏心悦目。
草草略过一遍，洛南将材料收起来放在一边，抬眼看向静静站在一边的兰泽，他们的目光无声地撞在一起，相交的视线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却凭空撞出了细微却焦灼的温存，这让洛南产生了一种“他刚才一直都在看我”的错觉。
洛南不太自然的抬手掩唇咳嗽一声，语调放轻了一些：“还有什么事情吗？”
兰泽在接触到小雄虫的目光后微微扬起嘴唇，露出一个十分优雅且勾人的笑容。
在洛南询问的视线中，他将自己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拿出，变戏法一般拿出一只将绽未绽的白玫瑰，他把新鲜的花朵搭在刚刚放在一旁的纸张材料上，自己则微微俯身将嘴唇压近小雄虫的耳边：
“我是来表达自己的感谢的，尊敬的领主大人。”
洛南听见这近乎直白的话微微一愣，对上兰泽的目光，竟然品出他那双湖蓝色眼睛里藏着的近乎昭彰的暧昧。
他自己曾经就是蜂拥蝶簇的恣肆少爷，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狎昵意味，在这种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的特殊行话，除却刻意撩拨没有其他的嫌疑。
但是洛南仍然回问：“什么？”
兰泽他的气息轻轻地铺在洛南耳边，声线温柔：“昨天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洛南的回答近乎客气，他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烧便向后移了半步，见兰泽依然站在那里不动，眸光微闪，“还有别的事情么？”
兰泽垂眸看他，却觉得小雄虫的反应有趣一般略微勾了勾唇角：“当然也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抱歉，毕竟……”
洛南以为他要说扒医疗舱的事情，“没事”二字几乎脱口而出，却听见兰泽语气平静地补充上了后面的半句话：
“我在没有征得您同意的情况下吻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