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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旧雨急(1 / 2)

宏元九年,一场空印引发的腥风血雨席卷整个南明,此后二十年间,丞相李怀雍,凉国公岚皋等一众功将宿臣接连被诛戮,先皇大力肃清功将重臣,为太子铺路的举动波及朝野上下,直到皇太孙萧昀登基称帝,特赦天下,大兴儒学,与民生息,空印一案才算彻底结案。

沈知鹤作为空印案唯一遗留的活口,被困诏狱二十年。虽半生被困方寸之地,但他内心清白,无愧于任何人,只是每当夜半无人时,总会想到那个被他藏在死人堆里没来得及带走的孩子。

二十年了,也不知那苦命孩子是平安长大成人,还是随他亲娘入了地府。

那位聪明勇敢,智谋天下的女诸葛谢怀夕,一生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识人不清,误入歧途,却在产子后毫无留恋的服毒撒手人寰。

“沈知鹤关在何处?”

一道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沈知鹤内心徒然一紧,抬头望去,就看到了多年不见的昔日好友。

卓远山容颜依旧,气质却愈来愈像记忆中的那个人,他一袭绯红官袍,怀中抱着笏板,明显是刚从奉天殿议完事出来。

“老师昨天夜里故去了。”

虽早有所料,但真正听到这个噩耗时,沈知鹤仍觉当头一棒,他眼中噙泪,连连摇头,终是没能见上恩师最后一面。

卓远山神色悲壮,深深凹陷进肉里的双眼红肿,想来也是得知噩耗后暗自痛哭许久。

“当年虽是老师亲手送你入狱,但你也莫要记恨老师,他定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才会做出如此抉择,新皇仁义宽厚,特准你出狱,送老师最后一程。”

卓远山话音沉缓,每说一字心中就更痛几分,忆起当年之事,也只能无奈叹息。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在那场变乱中一向事非分明的老师会突然选择了沉默,那明明就………”沧颜挂满泪痕,二十年过去,还是无法理解当年老师所作所为。

“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如今老师故去,你就算心怀怨恨,于情于理也该相送恩师最后一程。”

“我这一生数次忤逆老师意愿任性而为,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算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罢了,恩人已逝,是该相送,再闭而不出,就成不仁不义了。”

琅琊卫被撤后,诏狱由刑部接管,琅琊卫所设琅琊狱也被分到诏狱,吏部权大,所以卓远山提人不必向刑部示意,当林夷则拿着刑部令牌进入琅琊狱提人时,很快引起了狱官怀疑,狱官一边应付她一边暗自将消息送到了刑部尚书手上。

陆阁老府。

府中一片素白庄严肃穆,院落里走动的人无一不面色忧伤,步履轻缓,生怕惊扰了气则傲然的一代大学士。

顾卿云代瑞王前来吊唁,他虽名声极臭,私下不招人待见,但此时此刻周围却无一人向他冷眼相对,就连刚刚不小心撞到自己的家仆都会出声致歉,这让他有些恍惚。

习惯了孤立漠视,厌恶憎恨,如今正常的交往却让他无法适应了,经过灵堂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并未上前祭拜。

时令初秋,后院莲池一片死寂,枯萎的睡莲如同府中主人一般,已无生气。

他负手闲庭信步,心中似有所思量。

步至抄手游廊,入目便是一株栽种在院墙角落的悬铃花,花苞骄傲地昂着头,由柔枝搀扶着在风中肆意跳动,万物归于尘土之际,这一抹红过于刺眼却又足够惊艳,晬颜看得呆了,眉间慢慢染上几分倦意,想要进一步靠近花却被一声斥喝打断。

“你是何人,怎会到这里来?”卓远山此时换了一身素白丧衣,刚从厢房出来,碰见院中不知何时闯入的不速之客厉声问道。

思绪如云的人听得声音眸底浮现警惕,迅速收手行了一礼,淡声道:“不才卿云,代家父瑞王前来送陆阁老一程,不慎误闯此处叨扰前辈,还望见谅。”

卓远山虽很少与瑞王府有往来,但礼部侍郎女儿一事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他对此也略有耳闻。

听说这位半路杀出的世子生性浪荡,毫无教养,多少殷都贵胄以他为耻,明令家中年龄相仿者皆不得与他交往,可今日一见,晬颜温润,青衫傍身,看上去到更像不染尘埃的山中谪仙,并没有传闻那般不堪。

“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请世子见谅,灵堂不在此处,世子请随我来。”

言罢,卓远山转身锁好门,又引着顾卿云往灵堂去。

灵堂不大,布置简单,除了灵柩,就只有插满香烛的香案,连个牌位都没有,前来吊唁的人三三两两,都是上完香后就匆匆离去,一个守灵人躬着背跪在灵柩旁,看不清面容,但看身形就能确定不是阁老之孙。

“老师膝下无子,只有义孙,半月前去了河东办差,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赶回来,就由管家代替守灵。”卓远山似乎察觉到了身侧之人的疑惑,主动出声解释。

顾卿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听得此话后便从那人身上移开了视线,陆阁老一生只有两个最得意弟子,就是现任吏部侍郎卓远山和被困诏狱二十年的沈知鹤。

又待了一会儿,他才起身离开,沈殊早就备好马车在府外候着了,见了人就迫不及待问道:“世子可见他了?”

晬颜不见情绪,话中却不乏嘲讽:“有心之人怎可巧遇?”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南明习俗,恩师故去,哪怕被判死刑的弟子都得延期直到为其守灵七天,何况新皇奉行孔老夫子那一套以礼治国,更没理由继续关押着沈知鹤,可他寻遍整个府邸也没有发现却沈知鹤身影。

沈知鹤这是有意避而不见,他虽料到结果会如此,依旧一筹莫展。

“站住,这可是阁老府,岂是你一介妇人能进之地,还不快带着你的东西滚。”

两人说话间,远处传来辱骂声,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老妇拄着拐杖,怀里抱着竹筐,正与家仆争论,两人推搡间,老妇失足滚下了台阶,竹筐里的冥币落了一地。

“去探探千面绯烟近日出现在何处,都见过些什么人。”

上了马车,顾卿云由于旧疾发作咳嗽一阵后沉沉睡去。

瑞王府。

顾卿儒在院中跪了将近两个时辰。

他不明白父王为何会宁愿让劣迹斑斑的大哥前去阁老府吊唁,也不愿意接受自己有理有据的分析。

顾卿云一进门看见跪直腰杆的人,他深知这位年少有为的胞弟看不起出身低贱又一无是处的自己,并未准备多说什么,正欲回屋时从花厅里转出一个身影,一见他就柳眉倒竖开始冷嘲热讽起来:“喲,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尊贵的世子啊,看着胞弟受罚,作为兄长就不准备替胞弟宽言几句?”

平白无故被人颐指气使,沈殊气得牙槽都快咬碎了,但顾卿云不说话,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愤愤地剜了白氏一眼。

“我方才回府,并不知卿儒为何事受罚,如何向父王言说?”晬颜柔弱而温顺,支言片语就将自己剥离得一干二净,化被动为主动。

“你……当真不知?”白氏气急却无理,她早就领教过顾卿云颠倒黑白的厉害,一时有气也撒不出,只能瞪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撅着嘴扭腰回了花厅。

“大哥当真不知?”等白氏离去后,顾卿儒才闷声发问。

瑞王作为南明朝唯一的外姓王,至今已传袭五代,他们能够在风云变幻的朝堂中存活百年,靠的无非是手中无实权,从来不掺和朝政,顾家百年出了位大理寺少卿已经让瑞王坐立难安,食不下咽,新皇登基后虽从未主动提及过削藩事宜,但不难看出确有此心,利刃就在喉间,瑞王但凡走错半步,整个王府百十口人都将得不到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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