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给我滚进来。”
在门口睡得四仰八叉的沈殊听到怒吼，一个直打挺从地上坐起来，他根本不知道是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听到怒吼赶紧连滚带爬跑了进去，床上昏迷的人已经不见了。
“人呢，不是让你看着她吗？”顾卿云指着空荡荡的床心里压不住怒火。
“公子饶命，我一直守在门口，寸步不离，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沈殊的解释苍白无力，人不见了他责任最大，但也最委屈。
“教你那么多知识都喂狗了，这什么东西你不认识吗？”他说着，将红釉瓷杯扔到他面前，里面的茶水洒了一地，可以看到茶渣里残留的药渣。
那是他最近研制出来的迷药，结果反倒用在了自己身上。
“属下知罪，请公子责罚。”知道辩解无用，沈殊把头磕在硬邦邦的地上，不在回嘴。
“连个女人都看不住，我还留你干什么？”顾卿云冷哼一声，甩袖而出。
屋子里的人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找遍了整个别业，最后在西院墙角发现了一串歪七八扭的脚印，这要么就是脚印主人神志不清，要么就是虚弱不堪，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前者不用说，他的地盘上没有神志不清的人，就只剩后者了。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柳绯烟有事瞒着他，明明诊脉都没诊出什么问题，可人就是不醒。
他在床侧守了她半月，今日不过离开半个时辰，就让她给跑了。
他看着那串歪歪扭扭的脚印，越想越气，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捏得骨头咯吱作响。
沈殊提着药箱来到他身后，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公子，柳姑娘为了躲过你装昏了半个月，已经够煞费苦心的了，她既然无意留下，您又何苦执迷不悟呢？以公子您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偏偏就揪着她不放呢？她到底有什么好，论美貌，她不及崔时厌万分之一，论学识，她大字不识，也不及孟家小姐，再不济，还有洛宁郡主，脾气是差了些，但好歹她是真心喜欢公子您啊，这个柳绯烟到底哪里好了，让公子您一次又一次为她冒险？”
沈殊铁了心一股脑说了出来，他现在什么都管不了了，十分想不通如此仪表堂堂风流倜傥万人迷的公子怎么就死脑筋了。
顾卿云看了眼他，难得没动怒，反而笑了。
其实他很清楚柳绯烟这么做的原因，她本来就是绥王特意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随时都有可能威胁他性命，加上她此次杀水无情未果，同时得罪了江湖和朝廷两边，接下来等着她的，只有无休止的追杀，是绝对不可能再继续留在他身边了。
她离开，其实对他们彼此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心里其实都明白，可他不信邪，不信命，只信自己，总以为只要自己足够热情和真诚，总有一天能走近她内心，喜她所喜，悲她所悲，和她共度余生。
可他再一次被无情抛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背弃者始终都该死，不可原谅。
“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半天见他不说话，沈殊又不怕死地说道。
他还是一言不发，转身朝石拱门走去，突然飘起了毛毛细雨，落日余晖下修长的影子格外落寞。
马车从朱红木门驶出巷子，一路往城口奔去。
他本该早半个月就启辰出发去州府的，却耽搁了许久，原本由他负责的凉惊狸一案就转到了同在州府的陆承书。
这些原本该是大理寺的案件，却交到他手上，其中隐情他无从知晓，但和削藩八九不离十。
惠帝借他之手罢免那些自认不可一世的叔叔的爵位，恶人他当了，后果他受了，最后惠帝在来一出感情计，把自己摆在大公无私的位置上，而他必定因为过多参与内务而被权臣排挤，最后死无全尸，瑞王府也会因此被波及，很有可能被抄家，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哪些私底下认为惠帝软弱无能的大臣，是无法体会到这盘棋局的阴险之处的。
“桃酥，卖桃酥嘞，新鲜出炉的桃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买也没关系，都来看一看，尝一尝。”
耳边传入街市上摊贩的叫卖声，把他拉回了思绪。
“公子，有桃酥，我去给您买。”沈殊喜笑颜开，叫住车夫停下，立马飞奔下去买了一袋热腾腾又香气扑鼻的桃酥回来，一把塞进顾卿云怀中。
他拿了一块后把剩下的扔还给了沈殊，马车继续在闹市上驶过，很快到府衙停下。
青州知府半个月前就收到了都御史大人要来消息，早早穿戴整齐在门前准备恭迎世子大驾光临，可等来等去半个月，等来了大理寺少卿，等来了北镇抚司指挥使，等到了上门闹市的孟家人，却始终没等到尊贵的瑞王府世子，他亲爱的右都御史大人。
就在他都开始怀疑书信有假时，心心念念半个月的大佛终于来了。
沈殊先提着药箱下车，车夫准备好凳子后，顾卿云才慢悠悠掀开青色帘子出来。
他一袭紫色官服，束雕花玉腰带，身姿挺拔，眉清目秀，气宇不凡，叫知府看得目瞪口呆，心惊道：这世上竟有如此俊秀的郎儿。
“还不快参见都御史大人？”沈殊见知府只顾瞪着大眼，立刻小声提醒。
知府脸上带笑，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忙抱拳躬身相迎，口中大喊着恭迎世子之类的话，滑稽模样惹得身后一众仆从捂嘴偷笑。
“不必多礼，把和此案有关的所有案卷都整理出来，送到我屋里，我要先过一遍。”
他开口，声音醇厚带有磁性，听得知府浑身一颤，众目睽睽之下丑态百出。
夜间，送来案卷后知府在他身侧逗留许久，明明是七尺男儿，看向他的目光中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顾卿云想起曾听闻青州知府有龙阳之好的癖好，蹬时拿卷宗的手一抖，泛黄的卷宗掉在地上，立刻吸引了门外沈殊的注意。
他进来时，只见顾卿云神色慌张，拾起卷宗坐回矮脚案前，知府同样面带笑意，看了他一眼退出去了。
沈殊摸了摸后脑勺，弄不清楚状况，刚想询问，案前的人就开口道：“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陪我去趟引春阁。”
引春阁？